, 旧赵刘永明不过汉皇刘元海假子, 汉国自乱,他才能老树之上再发新枝。羯国石季龙,也是一个弑杀家门同胞的丑类,恃其悍勇暴虐世道。那个岛夷沈维周,跟这二者相比又有什么不同?他若真是晋国纯良贤臣自居,又怎么会急于诛杀弘农杨氏这种华族高望人家以树其权威刑法?”

蒲洪掰着手指头历数一番,而后才叹息道:“如是三者,虽然各自仗恃、禀赋不同,但论及根本,都是一塘的鱼鳖。都是边荒蛮夷的出身,趁此大势崩坏、中国无人,各趁势力而起,攀附老大之上营造各自声势,才成威加一方的雄霸之流。”

“咱们这些氐众野人,杂胡之中尚且不能列数强者,想要在这关中纷乱域中求活,实在太不容易。刘永明夺我乡土荫众,石季龙夺我骨肉子孙,那沈维周虽然还未行入三辅,你们难道以为他就会善待咱们这些不能入其教令中的流窜氐众?他是强势之主,一旦入于关中,无论有无我部收容郭春之罪,必然也会加我刁难辞令!”

蒲洪讲到这里,眸中已有悲愤泪光闪过。对于那些寻常小民而言,他拥众数万有余,纵横三辅内外诸多郡县,诚是一方霸主。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些年过得就比寻常小民从容多少,他虽然小有势力,但是较之真正的霸主仍然远有不如。

早年他也曾幻想着能够趁着世道崩坏、集结部众而割据一方,可是等到汉赵刘曜称帝于长安时,那些原本推举他为首领的同族中人却是怯于刘永明汹涌势大,逼迫他向其称臣。而后果就是其部曲势力被迫迁离乡土,客寄于长安近边不得动弹。

后来好不容易趁着刘氏败亡稍得自主,然而后继攻入关中的石虎却是一个较之刘曜还要暴虐跋扈之人,蒲氏本就迁离故土旧境多年,势力渐弱,更加无从抗拒,只能引众归附。

石虎虽然在关中停留未久,但还是从蒲氏部族中征发两千余名壮卒编为义从,甚至就连蒲洪两个年长的儿子都被胁迫入军随其东返河北。随着中原局势糜烂,羯国国运腰斩,往来道路也因此断绝,蒲洪甚至不知他那两个儿子目下是生是死。

听到蒲洪言及于此,帐内众人也都是黯然无语,甚至就连族中少壮的蒲健之类,这会儿也实在难作什么雄声忿言,实在是力不如人。

“若果真如阿爷所言,晋军一旦入于关中,必然不会善待我族,那么我族又该如何求存?难道只能在这关西之地流窜待死?”

帐中沉默良久,又有一个年轻人开口发问,乃是蒲洪的少子蒲雄,他见满座族众都是颓丧姿态,便又继续说道:“虽然眼下晋军王师暂止于三辅之外,但也只是暂待时令罢了。观其声势,来年肯定又会大举进犯,三辅那些乡流守户尚且不足,也实在难阻晋军攻势”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望向蒲洪,包括此前主张向晋军王师低头示好的蒲安等人在内这会儿也都是一筹莫展。他们除了畏惧西征的晋军王师,除了晋军的确势大之外,还有就是那位沈大将军所表现出来的残忍与杀性较之早年的刘氏与石氏还要更凶恶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