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楚湘先去请假，然后就跟着杨婆子去了家属院，在家属院还遇到了精明的章姥姥。
章姥姥一脸疲惫,她坐在楚家客厅里，楚湘她们到的时候,章姥姥正在骂自己愚蠢的女儿,真是蠢到家了,被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那种。
听到有人敲门，章芸直接吓得一个哆嗦,看着章姥姥着急的问道：“娘，是楚湘来了，她肯定是来询问当年的事情的,娘，你快帮我出个主意啊,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实话实说。”章姥姥沉着脸说道。
章芸哭丧着脸说道：“娘，我要是实话实说,你以后可能都见不到我了,你不知道楚湘找的那个对象什么样,那就是个混子，我觉得我会被打死的。”
章姥姥无语的说道：“你想多了,现在她们一心查当年的事情,没人有时间打你。”
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儿,章姥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真是除了年龄以外什么都没长啊，她再次说道：“去开门。”
章芸：……
她瘪着嘴委屈的想哭，但看着亲娘难看的神色终究没敢哭,而是老老实实的去开门，打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人，她下意识的扯出笑容说道：“亲家，湘湘，常松，这个时间你们怎么来了？”
“亲家啊，我们来干什么，我就不信章婶子没给你通气。”杨婆子挤开章芸，看着坐在客厅的章姥姥没好气的说道。
章姥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她勉强笑着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快坐吧，正好我们也在说着这事呢。”
杨婆子：“那真是巧了，正好我们也跟着听听，省得章婶子还得说第二遍，反正也没外人，开始吧。”
看着如同主人一般的杨婆子，章芸恨不得把人赶出去，但她娘在这儿坐着，她不敢，想到什么，她突然指着姜传峰说道：“这人是谁啊，咱们说事情，让一个外人听着不好吧。”
楚湘抬眸，盯着章芸说道：“章姨，这是我表哥。”
姜传峰：“对，湘湘的娘是我亲姑，当初我爹和我小姑失散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哎，这么一说，楚爱国还是我姑父呢，我是不是得认认人啊。”
看着姜传峰，有那么一瞬间章芸觉得自己可能失聪了，不然怎么可能听到这种事情，她颤抖着嘴唇说道：“湘湘啊，我要是没记错，你娘可是咱们城里本地人，不是什么失散的，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章姨，这事我已经确定了，所以还是继续说正事吧。”楚湘嘴角抽了抽，她抬头认真的说道。
章姥姥不耐烦的说道：“赶紧说。”
章芸有些憋屈，她低着头委屈的说道：“我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嫁给楚爱国，全是因为潘会计，潘会计告诉我说你娘身体不好，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给我机会让我在这之前和楚爱国见了几面，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楚湘有些惊愕的看着章芸，她没想到这事章芸竟然真的知道，而且在她娘去世之前，潘会计竟然就盘算着给她找后娘了，哈，这可真会操心啊。
姜传峰转动着手腕说道：“也就是说，这事我那便宜姑父也是知道的？”
章芸点头继续说道：“果然就如潘会计说的那样，没多久江玉娟就死了，而我则顺理成章的嫁给楚爱国，并且接替了江玉娟的工作去上班。”
其余人：……
这可真是无缝衔接啊。
“你胆子可真大啊，面对这种事你竟然敢听，而且还能按照潘会计的话去做，她让你去死是不是你就去死啊。”杨婆子撸着袖子气呼呼的说道，不行了，她想打人。
章芸低着头羞愧的说道：“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我带着露露守寡，还没工作，回了娘家还要看哥嫂的脸色，所以我自然想早点找个人嫁出去，当时实在是没有比楚爱国更合适的人了。”
所以说，她当时对楚爱国真没多少感情，只是她觉得合适罢了。
其余人：……
“造孽啊。”章姥姥没忍住捂着脸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楚湘看着眼眶通红的章芸，突然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之后，也就是你嫁给我爹以后，有没有再和潘会计联系过？”
章芸赶紧摇头：“没有，我哪里敢联系潘会计啊，说句不好听的，我可害怕潘会计了，要知道当初我之所以去车间，就是被潘会计赶出去的。”
盯着章芸看了一会，楚湘突然开口说道：“你害怕潘会计？”
“我肯定害怕她啊，你可别忘了，当初她介绍我和你爹认识的时候，你娘还没死呢，这样的人谁敢和她走近啊。”章芸苦着一张脸说道，她还害怕哪天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万一没当场死成，还得暗地里担心潘会计有没有给楚爱国找下家……
想想她就觉得潘会计这个人很可怕，她平日里都是躲着人走的好吧。
楚湘嘴角抽了抽，所以这是因为自己得到的东西来路不正，所以就害怕别人抢走是吗。
看她不说话，章芸有些着急的说道：“湘湘，你相信我，你娘的事情我绝对没掺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才对，虽然我对你不算多好，但也比其他继母好多了，因为我真的没坏心，我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想霸占你娘留下的工作，但这个工作最后也被你拿走了啊。”
章芸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扯到江玉娟的死里面，哪怕承认自己的小心思都没事。
楚湘又问了章芸几遍，确定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这才垂眸不在说话。
杨婆子一抹眼泪，看着章姥姥说道：“章婶子，我儿媳妇那亲娘去的早，就是可怜了我们湘湘受继母磋磨，我这儿媳妇真可谓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章芸：……
她好面子，所以真没有磋磨继女。
“别说了，要去潘会计婆家是吧，我和你一起去。”章姥姥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章芸站在客厅，她看着亲娘满头的白发和弯下的腰，她突然咬牙说道：“之前王玉娣的事情可能和庄美丽有关，庄美丽的对象和王玉娣同学是一个公社的。”
章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小芸，你把话说明白，这是啥意思？”章姥姥皱眉问道。
楚湘很快就明白章芸的意思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王玉娣其实和章芸有些像，不止王玉娣，还有王玉招也是如此，都是找了一个鳏夫，然后顺理成章的接受前面那个女同志留下的工作……
“你的意思说，我娘的事情可能不止牵扯到了潘会计这么简单。”楚湘抬起头问道。
章芸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说道：“湘湘，这些是咱知道的，那暗地里咱不知道的岂不是更多，我觉得啊，像这种嫁鳏夫接工作的事情，肯定有一条线，就跟人贩子偷小孩似的。”
楚湘深吸一口气，她觉得章芸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的，而潘会计和庄美丽则都是这条线上的一员，那这样一来，这件事情牵涉到的人可就多了。
她看着杨常松说道：“常松，你去公安局和刘公安把这边的事情说一下，我去见一下玉花嫂子。”
杨常松毫不犹豫的说道：“那不行，我得跟着保护你，别人我都不放心。”
刚想说什么的姜传峰：……
他默默的闭嘴。
最后还是姜传峰去公安局给刘公安他们说这边的消息，而杨婆子则是拉着章姥姥去潘会计的婆家。
至于楚湘和杨常松，他们两个人则是直接去了李家。
“景姨，嫂子今天上班了吗？”楚湘敲开门，看着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高丽景问道。
景姨看见她立马把扫帚放到一边，笑着把他们迎进来：“快进屋坐，你嫂子没上班，正好在家休息，在屋里看孩子呢，你找她啊。”
不等她回答，景姨就高声喊道：“玉花，你快出来，湘湘找你有事。”
王玉花风风火火的从堂屋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楚湘和杨常松，她笑呵呵的问道：“咋了，湘湘找我啥事？”
楚湘仔细盯着王玉花看了一会，发现王玉花笑意舒朗，眼神清明，她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放下成朗哥了。
“嫂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她抿着嘴唇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玉花大手一挥说道：“说什么请啊，你直接说想让我做什么就行。”
王玉花觉得自己最感激的人一个是婆婆，另一个则是楚湘，说实话，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人的日子可以过这么好。
没有整天惦记着外面女同志的丈夫，没有整天给她要东西的娘家，家里有帮忙分担家务和看孩子的婆婆，她自己还有工作，有工资……
现在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呀，之前她整天忙来忙去的，结果都不知道在忙什么，不止身体累，心也累。
现在好了，工作轻松，家里没有烦心事，心情就好了。
“嫂子，我想见见你二妹王玉招，我有点事情想问她。”楚湘抿着嘴唇说道。
听到她要找玉招，王玉花立马说道：“行，我这就带你去，现在玉招应该在纺织厂上班，娘，你帮我看着点孩子啊。”
高丽景点头，摆手说道：“行，你们赶紧去吧，孩子我看着。”
等楚湘她们离开院子，高丽景把院子门虚掩上，转身也回了堂屋。
“湘湘，你怎么突然要见玉招啊？”路上的时候，王玉花看着楚湘好奇的问道。
虽然湘湘没说，但她能感觉的出来，自从发生了玉娣的事情，湘湘就对她娘家没有一点点好感，甚至还迁怒到了李成朗身上，现在突然要见玉招，她还挺想不明白的。
楚湘嘴角上扬，小声说道：“就是有点小事情。”
看她没有说的意思，王玉花虽然好奇，但倒也没有再追问，毕竟谁都有秘密，只是想到她那个二妹，她就越发好奇，咳咳，实在是她二妹性子太过老实了。
“大爷，我是王玉招的大姐，麻烦你帮我喊下她，我有事情找她。”到了纺织厂，王玉花和门口的大爷说道。
大爷看了一眼王玉花，起身说道：“等着。”
“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找王玉招，昨天下午就有人来找她。”转身走的时候，大爷没忍住小声嘟囔道。
听到大爷的话，楚湘眼睛一闪，她扭头看向杨常松，果然对上他发亮的眼睛，很好，不用她管了。
没多久王玉招就从厂子里出来了，楚湘盯着王玉招看了一会，长的不高不矮，低着头，弯着腰，一眼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乌黑的头顶。
“玉招，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走路抬头挺胸，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王玉花看见这个二妹就来气，整天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跟谁给她气受了似的。
“大姐。”王玉招慢吞吞的走过来，抬头喊了一声大姐就立马又把头低下了，一语不发，至于她旁边的另外两个人，那就和没看见一样。
那一刻，王玉花气的哦，要不是地点不对，她就要动手了，哎，她和娘家人谁都不联系了，唯有这个二妹让她一直放心不下。
楚湘嘴角抽了抽，王家三姐妹真是性子各异，差别挺大。
“玉招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楚湘赶紧开口问道，她怕继续下去会姐妹相残。
王玉招头也不抬的点头，声如蚊蝇般说道：“你问。”
楚湘：“昨天是谁来找你啊？”
王玉招：“是我初中同学黄秀丽。”
黄秀丽和王玉招是初中同学？
楚湘继续问：“……当初是谁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啊？”
王玉招：“是我娘。”
“……”
没在门口呆多久，楚湘她们就离开了，一是王玉招还在上班，不能在外面久待，另一个则是因为没什么问的了，王玉招是问什么说什么，可快了，问完王玉招就跑了。
“咳，我这个妹妹性子比较孤僻，她从小就这样。”回去的路上，王玉花有些尴尬的说道。
楚湘抬头笑着说道：“嫂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子，如果大家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王玉花噗嗤一声笑了，她拍着楚湘的手说道，“湘湘啊，嫂子就乐意和你玩。”
旁边的杨常松把头扭到一边，心里想着这些人都喜欢做梦！
因为事情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楚湘就不再插手，因为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而且其中的受害者也不是只有她娘一个人……
所以术业有专攻，还是交给公安同志吧，不过有杨常松同志在，她还是随时能得到一些内部消息的。
至于她，咳咳，被办公室的其他会计给贡献出去了，贡献到工会既出人又出力！
“让你们写个活动计划怎么难，这要是在我们首都钢铁厂，现在活动都要结束了。”
楚湘还没走进工会办公室呢，就听到刘庆巧高高在上的声音，她顿在门口，看着站在办公室中间的刘庆巧拿着一沓纸，正指着人说话。
刘庆巧没有看见她，还在继续说：“我真是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在工会干下去的，要上进心没有上进心，要本事没本事，连写个活动计划都写不下来，你们都是在这儿混日子的吗？”
“这要是在我们首都钢铁厂，就你们这样的，两天就得进车间，你们不适合待在这个岗位上呀，你们能给工人带来什么？是激起他们工作的积极性，还是激起他们对未来的向往？”
“都不能，因为你们自己就没有，诺大一个工会，竟然都没想着做一些活动激励一下工人，这是你们的失败，也是工会的失败……”
楚湘嘴角抽了抽，如果按照刘庆巧同志来找工会同志，那完了，可能她们工会就真的要解散啦，因为没人家能说啊，嗓门还高，瞧瞧隔壁厂办把门都关紧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这个时候好像不是进去的好机会啊，她要不要等一会再进？
在她犹豫的时候，办公室里面的庄美丽恰好看见她，然后庄美丽就笑了，这一刻，楚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庄美丽举起手说道：“刘同志，我们写不好活动计划，并不代表别人写不好，我推荐财务的楚湘同志。”
站在门口的楚湘：……
庄美丽这个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她直接抬手敲门，等里面的人都看过来她才笑着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庄美丽同志提到我的名字？怎么，是有什么好事惦记着我吗？”
庄美丽笑呵呵的说道：“可不，就是有好事，我们工会要办活动，要提前给刘同志看计划，我这不就想到你了。”
楚湘挑眉，疑惑的问道：“这话的意思是，你们工会办活动，我给你写计划，那这到底是算工作的活动还是算我们财务这边的活动啊？”
呵，庄美丽想的可真好，工资自己拿，干活别人来，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那肯定是工会的活动啊，你们财务能办什么活动。”庄美丽想也不想的说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辛苦工会的各位同志了，毕竟我们财务也挺忙的。”她扬起嘴角说道，然后在庄美丽开口之前说道：“等活动计划定下来以后，我们财务整个办公室，都会支持工会的。”
“等等，刘同志……”看她转身就要走，庄美丽赶紧喊道，下意识的看向刘庆巧。
楚湘回头问道：“怎么，难道刘同志找我有事？”
刘庆巧一愣，她扭头看向庄美丽：“你喊我有什么事？”
庄美丽：……
她有些尴尬的说道：“刘同志，我是想说这个整个厂子的活动，每个人都应该参与进来。”
楚湘慢悠悠的说道：“我看庄同志的意思，不是每个人都参与进来，而是每个人都写一份活动计划，哦，最好写完计划再把活动一起办了，这样一来，多省事啊。”
其余人：……
“胡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要工会还有什么用？工会的作用就是办活动的，我们工会必须得是发起者，组织者，主办者，不然我们就不配在工会待着。”刘庆巧板着脸一字几句的说道。
听到刘庆巧的话，楚湘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她就知道是这样，办实事的刘庆巧怎么可能同意这些歪门邪道呢。
庄美丽被这话说的心里一阵尴尬，她僵笑着说道：“刘同志，我是觉得楚湘同志多才多艺，能胜任这个工作，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你的工作想让我帮你做，那么你的工资和福利需要我帮你领吗？”楚湘忍着笑问道。
庄美丽皱着眉大声说道：“我们都是钢铁厂的工人，理应互帮互助，你怎么能提工资和福利呢？你真是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噗嗤……
楚湘没忍住笑了，感受到庄美丽杀人般的眼神，她轻飘飘的说道：“我不是在笑你，只是刚才听到个笑话而已。”
“对了，按照你刚才说的集体荣誉感，我觉得你应该把工资和福利都让给比你更需要这些东西的人，比如下乡的知青，他们就需要各种票，还有一些没结婚的年轻同志，他们就需要房……”
听着她的话，庄美丽都傻了，因为按照这样的说法，她什么都该给别人，那她还剩什么呢？
“咳咳，行了，是谁的活就是谁的，如果谁胜任这个工作就让谁来，那不能胜任的怎么办？咱们钢铁厂绝对不能养吃白饭的，不会就学。”刘庆巧抽搐着嘴角说道。
此时她看着楚湘的眼睛也有些不善，她就知道，能被郝红英看上的接班人就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庄美丽咬牙点头：“好，我这就去学。”
看着庄美丽咬牙切齿的样子，楚湘轻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下次需要的时候我再来，庄美丽同志，你千万别忘了喊我。”
说完以后，楚湘就转身离开了。
工会其余人：……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见楚湘回来，朱会计惊讶的问道。
楚湘淡定的说道：“没什么事我自然就回来了。”
朱会计：“怎么可能没事，以前每次有活动，我们去帮忙都要忙的团团转啊。”
楚湘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会有事呢，庄美丽同志这个干活的还没把活动计划写好呢，所以我们这些参加活动的不要着急。”
旁边的杨会计快速抓住重点：干活的和不干活的！
她感慨着说道：“朱会计，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咱们还让楚会计去。”
这去的要是她们其他人，肯定又得让工会的人压着干活。
楚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