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楚湘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婆婆已经回来了，看着已经做好的饭菜，楚湘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还是她婆婆在家好啊。
只不过她原先想的借着黑市水果的东风再卖一波粮食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娘,你怎么没在家多待两天,一嫂怎么样？”楚湘洗完手坐在椅子上问道。
杨婆子满脸笑意的说道：“你一嫂能有什么事,看到你给她们买的布，把你大嫂一嫂都开心坏了,一个劲的说让我谢谢你,还说过年等你回家,给你做她们的拿手菜,而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其实她也是不放心，儿媳妇一个人在家，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得多难受啊，她在这儿，湘湘最起码回来就能吃口热乎的。
“娘,你一个人回来的？”想到什么，楚湘抬头问道。
杨婆子：“这怎么可能，是你大哥送我回来的。”
楚湘：“……那大哥人呢？”
杨婆子自然的说道：“肯定是回去了啊，他把我送到就回去了,不然留在这儿干嘛,家里可没他的饭。”
听到这话楚湘没忍住扶额，她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在心里为杨大哥默哀，可怜人。
等到吃完晚饭,楚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洗了洗切开和杨婆子一人一半。
杨婆子搓搓手，接过苹果看了半天才说道：“还是做工人好啊，老婆子我上次吃苹果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还没这个好，这是我吃过的最大最好的苹果。”
“哎，这次我回去啊，发现狗旺他们都被压着读书呢，这读书果然有用，不然连个苹果都吃不上，让他们读书，往死里读，以后都去钢铁厂给我挣苹果吃。”
楚湘看着她婆婆一脸恶狠狠的样子，拿着苹果的手抖了抖，忍了又忍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娘，这苹果不是厂里发的福利，是我去黑市买的。”
这次手抖的换成了杨婆子，她拿着苹果抖了好半天，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黑市？这苹果竟然是从黑市买的，那得多贵啊。
这么想的杨婆子也就直接问了：“湘湘，这苹果多少钱一斤啊？”
她猜着，怎么着也得两三毛钱一斤吧。
“娘，这苹果按个卖，一块钱一个。”楚湘实诚的说道，她这也瞒不住啊，周围去黑市买水果的多了去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一块钱？”杨婆子没忍住尖叫，这吃的哪是苹果啊，是金子吧。
楚湘小心的说道：“娘，你先冷静一下。”
杨婆子挥手：“我冷静不了啊，这咋这么贵呢，这是抢钱呢，我就说这黑市黑啊，这哪是卖东西啊，这就是明抢。”
“……娘，不是明抢，给苹果了。”楚湘忍着笑说道。
杨婆子瞪眼：“是，那他们还真善良，在能明抢的情况下还给一个苹果，湘湘，你买了几个？”
听到这个问题，楚湘垂眸保持沉默，她不敢回答，她怕说了，她婆婆会直接晕过去。
“三个？五个？七个？”杨婆子看她不说话，自己慢慢的猜，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就又要撸袖子了。
“差不多，就这么多。”楚湘赶紧说道，在杨婆子开口之前她赶紧说道：“娘，赶紧吃吧，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
杨婆子扶着头艰难的说道：“我实在是吃不下去，难受。”
她吃不下去钱啊。
到最后，说着吃不下去的杨婆子跟啃仇人骨头似的，一口一口把苹果啃完，要不是楚湘拦着，恐怕苹果核也能直接给吃了。
“湘啊，咱以后不去黑市啊。”临去睡觉之前杨婆子还不忘叮嘱，楚湘乖巧的点头，嗯，她不去。
等确定婆婆去睡了，楚湘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发愁，光拿出一个苹果她婆婆都这样了，那她要是把买的水果都拿出来，她婆婆不会心疼的晕过去吧？
此刻的楚湘，她多多少少是有点想念杨常松的，最起码杨常松在，背锅的人有了呀。
刚赶到羊城的杨常松和刘公安，两人都顾不上歇着，出了火车站就直奔医院。
等见到潘公安的时候，饶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刘公安还是惊着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小潘，你这是和别人打架了？”
“是被打了？”看胳膊都被吊起来的潘公安，杨常松补充道。
潘公安：“……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这都是一群啥同事啊，也不说关心他，净说没用的。
杨常松摇头叹息着说道：“同情心没用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吸取你的教训，早日找到潘会计。”
“你这说的也对，早点把潘会计抓回来，也是为我报仇啊。”潘公安对这话很难不赞同啊，他点着头激动的说道。
刘公安：“那你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潘会计怎么失踪的，是有同伙把她救走了吗？”
潘公安靠在床上说道：“是有同伙，我和孟公安带着潘会计刚到羊城，准备从羊城坐火车回去，结果刚到火车站没多久就被盯上了，趁着上火车人多的时候，有人从我们手里把潘会计抢走，我下意识的抢啊，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随着潘公安的话，杨常松和刘公安都把视线投向他吊着的胳膊，这是真惨啊。
“孟公安呢？”杨常松咳了一声问道，这是同事，他们得有同情心。
潘公安耷拉着脑袋说道：“还在外面找人呢，哦，和羊城公安一起。”
杨常松仔细想了想，没多久嗤笑一声说道：“我觉得咱们大概率可以放弃了，潘会计是在火车站被人抢走的，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羊城了，全国这么大，怎么找？”
潘公安本来就耷拉着脑袋，听到这话更沮丧了，因为潘会计是在他手上丢的，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潘会计能被人抢走，那肯定是因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背后的人怕她说出什么啊。
很显然，潘公安知道的事情刘公安也能知道，他一脸严肃的想了一会，看着满心想回家的杨常松说道：“我要是没记错，潘会计害的人里面，似乎就有你岳母，这么回去，你想好怎么和你对象交代了吗？”
想回家的杨常松浑身一震，在潘公安和刘公安的注视下，他缓缓坐直身子，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先讨论一下当时详细的情况，以及潘会计可能去的地方……”
看着认真做事的杨常松，潘公安眼里满是惊讶，刚才还说不可能找到人，一眨眼就要努力找了，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快。
成功拿捏住杨常松的刘公安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杨常松还在努力思考：“潘会计在火车站被抢走，这也给了我们一个错觉，那就是她们一定会离开羊城，咱们会把注意力都放到外面，可如果对方反其道而行之，现在还藏在羊城呢？”
“当然了，就算藏在羊城也不一定好找，毕竟羊城那么大，想悄无声息的藏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不过同样的，咱们找人也很容易，因为现在哪个地方多个陌生人都会很明显……”
刘公安和潘公安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后来就全部木着一张脸，不是他们不认真，不是他们不思考，而是什么都让杨常松说完了啊，他们除了听还能说什么？
“所以，咱们只要找到潘会计，肯定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因为能在这个时候帮她的，肯定是她同伙。”最后，杨常松总结道。
刘公安：“……说了那么多，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把人找出来，你有把握吗？”
“我努力。”杨常松握着拳头说道。
刘公安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你人生地不熟的努力什么，还是去找孟公安他们吧，有本地公安帮忙，会简单很多。”
听到这话，杨常松再次笑了，他翘着腿问道：“刘公安，你知道在这里，谁的消息更灵通吗？”
“当然是公安同志。”潘公安特别有底气的说道。
杨常松冷笑：“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觉得咱们县城有什么消息，或者有陌生人，你觉得你们是最早知道的吗？”
潘公安瞬间蔫了，很显然，县城里很多消息，他们都不是最早知道的！
“看来你是有眉目了？”刘公安看着他所有所思的说道。
杨常松自信的说道：“当然，我告诉你们，这城里啊，要是论谁的消息更灵通，那还得是家属院里那些不上班的老太太，你就往那人堆里一坐，就没有不知道的消息。”
“……你不觉得咱们坐在人堆里更引人注意吗？”刘公安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对，有可能是还没坐下呢，就直接被赶出来了。
“那就是你们坐的方式不对。”杨常松扬起下巴不屑的说道。
刘公安咬牙：“那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听到什么。”
“就凭我这张脸，我在哪儿都能打听到消息。”杨常松拍着自己的脸得意的说道。
刘公安和潘公安同时抬头朝他看过去，然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没错，这是一张能吃软饭的脸，他们确实比不过。
于是第一天，刘公安去跟着其他公安到处走访，而杨常松则是找个家属院，然后溜达到老太太人群里一坐……
而等到夜里交换消息的时候，杨常松同志拔得头筹！
由此可见，这些老太太们的消息有多灵通！
“娘，你要去哪？”楚湘下班就听到她婆婆说要回家，她没忍住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才刚回来没两天啊。
杨婆子解释道：“湘湘，是这样的，我听说啊，城里可能要供应粮食了，还有肉啊鱼呀之类的，我回家喊人去，就咱俩可抢不过那些人。”
“……我咋没收到消息呢。”楚湘沉默片刻，她有些茫然的说道，目前整个县城的供应都没来，要是真有这事，恐怕厂里早就传遍了才对呀。
杨婆子肯定的说道：“这绝对是真的，消息是从供销社主任他媳妇娘家的一婶子儿媳妇娘家……”
楚湘：……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消息的来路可真是九曲十八弯呀，反正不管她懂没懂，第一天杨婆子一大早就走了。
等楚湘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到办公室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家都特别兴奋，能不兴奋吗，这都要过年了，再没有鱼肉之类的供应，那过年直接啃咸菜疙瘩得了。
“我都想好了，今天半夜就让我对象去排队等着，今年绝对要过个好年。”朱会计兴奋的说道。
杨会计也在旁边附和，不过她想到什么，看着楚湘问道：“湘湘，你们家怎么弄？”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楚湘，她们可是知道的，杨常松同志出差了，楚会计家里现在就剩她和她婆婆两个人了。
楚湘抬起头，抿着嘴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要上班，我婆婆年纪大了，都没法半夜去排队，所以我婆婆今天回老家喊人去了，可能是大哥或者一哥他们来吧。”
办公室其他人：……
她们光想着楚会计家里没人，却忘了人家婆家在农村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不过比供应更先倒的，是厂里的大会，上午十点，刘厂长在广场给所有人开会。
“开全场大会，这得是什么事啊？”杨会计看着呜呜泱泱的人，小声说道。
朱会计不走心的说道：“这种全厂大会每年年底不都有吗，可能就是今天吧。”
楚会计眼珠微转，朱会计说的大会也可以说是表彰大会，每年年底进行，主要就是发福利，给各个车间和办公室里的劳模，先进工人，优秀工人……
当然了，这各种各样的模式，其实就是变相发福利，反正就她所知道的，钢铁厂的过年福利就好的让人羡慕，唔，大概是她用自行车一趟都带不完！
想到这儿，楚湘瞬间就觉得，当工人真好真幸福，怪不得现在的人削尖脑袋想进厂啊。
“也不知道今年咱厂里的福利是啥。”杨会计说着话双眼放光，她记得去年有一箱水果，两斤猪肉，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朱会计摇头：“不知道，不过今天咱们厂里比去年好点，福利应该会多点。”
“湘湘，你觉得呢？”杨会计发现今天的朱会计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她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楚湘问道，郝会计喜欢楚湘，说不定会透露给她一点内部消息呢。
楚湘挑眉，她抿着嘴唇说道：“大胆想，说不定会有比福利更好的事情呢。”
“难道要涨工资？”听到这话，朱会计第一时间问道。
楚湘：“……谁家涨工资开全厂大会？”
这下杨会计和朱会计都被她问懵了，那还能有啥好事啊，最好的好事不就是涨工资和发福利？
然而等坐在广场的时候，她们才发现确实还有更好的事！
几乎是刘厂长刚说出房子的事情，整个广场就热闹起来，一群人在下面喊自家在厂子里工作了多少年，家里有几口人，现在才住着多大的房子，多么困难之类的……
“这真的是比福利更好的事情啊。”朱会计喃喃的说道。
但等她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家根本就分不到房子，因为厂里有很多比她更困难的双职工家庭，想到这儿，她无奈的叹息，这真是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福利啊。
但是她真的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就不用和她那个偏心眼的婆婆住在一起了。
楚湘在旁边安慰道：“别着急，刘厂长话还没说完呢。”
果然，就在楚湘话落没多久，刘厂长在台上抬手，他举着喇叭大喊让人安静，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继续往下说。
“这次的房子采用一种新的模式，那就是由工人集资，以厂子为集体，出面盖的房子，这种房子虽然是厂里的，但因为是工人出钱，所以对于房子……”
听着刘厂长的长篇大论，下面所有人都沉默了，自己出钱盖房子，而且还是盖在厂里的地基上，这就意味着房子其实还是厂里的，她们只有使用权，而家属院那边的房子确实免费分的，这样一比，谁愿意花钱啊？
刘厂长继续说道：“如果有意愿的工人，可以去后勤询问不懂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厂里的先进工人……”
后勤：……
她们也不知道啊，这多少有点突然了。
不过接下来的话题就一直围绕着房子的事情打转，哪怕上面刘厂长举着喇叭大声说着先进工人的福利之类的，也没能吸引大家的主意。
没办法，说句不好听的，对于城里的工人来说，在房子面前，什么都得往后站，哪怕是福利，毕竟这些东西又不是买不着，只要有钱有票，总能买到的。
但房子能一样吗？那肯定不一样，不然也不会很多家庭都是十几一十口子人挤在三四十平的小房子里！
于是等全厂大会结束的时候，一群人只记住了两件事：第一是去后勤问房子的事情，第一则是去下午发福利。
“杨会计，你要买房子吗？”朱会计看着杨会计兴奋的问道，同时咬牙切齿的说道：“反正我是要买的，哪怕借钱，我也要从现在都家里搬出来，我真是受够啦。”
最重要的是，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大儿子都快要结婚了，有了房子找对象什么都也都更容易一点。
“我对象是老大，买也不该我们买。”杨会计特别光棍的说道，除非家里的婆婆和公公不让她们养老，不然他们绝不搬出去。
朱会计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我要是再年轻十岁，我也要耗死她们，可惜我现在得为孩子着想了。”
“对了，湘湘你买房子吗？”朱会计看着楚湘好奇的问道。
杨会计说道：“楚会计应该不买吧，她家里不是有房子吗？”
旁边的楚湘被问懵了，她反应过来说道：“要买的，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离这边实在是太远了，每天上班都得浪费好几个小时。”
朱会计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对，住的离厂子近确实挺好，现在显不出来，等你有了孩子就跟明显，先不说你照顾孩子方便，就光是咱们厂子里专门照顾孩子的地方，那别的地方都没有。”
楚湘没忍住赞同的点头，而且钢铁厂是有自己的学校的，另外从小孩两三岁就可以放在厂子里，有专门的人照顾，每月只需要两三块钱，这真是为双职工家庭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那咱们一起去后勤问问？”朱会计抓着她问道。
楚湘：……
她该怎么说呢，不用问她也知道房子是什么样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房子详细的定价了，但根据她的猜测，顶多十五块钱一平，只会少不会多。
“现在后勤那边的人肯定很多，咱们可以回去问郝会计。”楚湘想了想说道，这种大事，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太多。
朱会计：“……你问，我听着？”
楚湘挑眉，干脆说道：“那房子别买了。”
朱会计：“……”
“噗嗤。”杨会计在旁边没忍住笑了，笑着说道：“朱会计，你竟然想让楚会计给你顶锅，你这是在想什么好事呢。”
认识楚会计这么久，她就没见过谁能让楚会计给顶锅的，就算有动心思的，也被楚会计干净利落的手法给吓没了。
“算了，我自己问。”朱会计耷拉着脑袋说道。
楚湘淡定的提醒：“该吃午饭了，我先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朱会计和杨会计同时陷入沉默，过了好久，朱会计才喃喃的说道：“你说，有几个女同志能有楚会计的魄力啊。”
知道娘家靠不住，就提前找一个能拿捏住的婆家，婆家找好了，不止能反拿捏住娘家，婆家还可靠，看看楚会计现在的生活，谁能说不幸福呢。
最重要的是，楚会计现在也要买房子了，在完全不靠娘家和婆家的情况下。
“没有，不止女同志没有，很多男同志也没有。”杨会计冷静的说道。
再说了，这缺的是魄力吗？不，缺的是本事！
“你说，我要是让我女儿也找个农村对象怎么样？”朱会计眯着眼说道。
杨会计：“……你冷静。”
她还没见过这种想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亲娘呢。
朱会计：“哎，我就是觉得楚会计这样挺好的。”
杨会计冷静的说道：“如果楚会计亲娘还在，她过的或许比现在还好。”
朱会计：“……吃饭去吧。”
已经和刘婷婷汇合的楚湘可不知道杨会计她们在怎么讨论自己，她只是看着远远走过来的傅博书眯起了眼睛。
傅博书：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