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赴任的诏书, 拿到了吗?”

“还没有!还在等候陛见。”

何天心中暗喜:好极!老子还来得及上下其手!

“淑贤娘子为广汉土著, 而广汉、犍为皆密迩成都,成都的风土人情,淑贤娘子也必是熟悉的吧?”

李秀微愕,不晓得他何以如此发问?老老实实的回答,“去过二三次,大致还算了解,‘熟悉’就不敢说了。”

“好极!”何天紧盯着李秀的眼睛,“我听说,杜工部离开成都之后,其所居之草堂便已倾圮,不晓得现今修复了没有?”

李秀愕然,“杜工部?哪一位啊?恕妾孤陋寡闻——”摇一摇头,展颜,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这是何天第一次看见李秀的笑容,虽然纯属“礼貌性”的,但已足够叫他心旌动摇了!

她,不也是这样笑的吗?嘴角微微上翘,对他,好像总带着一丝善意的嘲讽。

但——

基本可以肯定,她不是她。

李秀的神情,纯乎自然,没有任何作伪的迹象。

认真说起来,她和她,虽生的极像,孪生姊妹一般,但区别还是有的,主要在体态:

虽一般的高挑挺拔,但一个是习武的底子,一个是习舞的底子,还是颇有不同之处的。

何天心潮起伏,怔怔的,神情恍惚起来。

李秀终于忍不住,轻声,“何侯!何侯!”

何天“啊”一声,回过神来,歉然说道,“我走神了!失礼!失礼!”

定一定神,“杜工部……哦,也算一位名士!不过……他是出川之后才得声誉的,那个……名气也不算太大!淑贤娘子不晓得他,不奇怪,不奇怪!”

顿一顿,“没什么太紧要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哦……”

“方才,旁人议论,不晓得淑贤娘子有没有听到‘金埒’二字?”

“好像听到了……什么意思呢?”

“王武子好骑射,看上了一块地,欲买来做骑射场,洛阳地方,人多地贵,主人表示不好开价,王武子便编钱匝地以为埒,对主人说,我要买的,乃埒中之地,这些钱,够不够?时人乃号曰‘金埒’。”

埒,即标示地界的短垣。

李秀默然不语。

“至于其以人乳蒸肫,是先帝时候的事情,淑贤娘子大约已听说过了。”

李秀默默颔首。

“王武子骄纵豪奢,士林之中,却是名声不恶,尤其是先帝出齐王攸之藩,他坚决反对,并遣新妇入宫哭谏于御前,以致惹恼了先帝,左迁国子祭酒。”

“那位新妇……就是常山公主了?”

“不错!”

李秀的心,愈发提了起来:势力庞大、骄纵豪奢、士林推崇,这样一个对头——

她的念头没转完,何天已微笑说道,“怎样?淑贤娘子似乎有点后悔管这件闲事了?”

李秀的秀眉,倏然扬了起来,“后悔个屁!又如何是‘闲事’?莫说我原不晓得她的身份,就是晓得了……晓得了,更加要管!”

何天一怔,随即大笑,“好!好!真正女中豪杰!堪为吾之偶像也!”

“偶……像?”

“呃,我是说……你我同心!我原也不晓得她的身份,既晓得了,如淑贤娘子所言……更加要管!”

这话李秀却听不懂了,“可是……何侯原是晓得她的身份的呀?”

何天笑一笑,“不是的,她的身份,我是现猜出来的。”

“猜?”

“请淑贤娘子想一想,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不甚合情理之处?”

李秀迟疑片刻,“有!王聿落马,伤势不知轻重,她只是惊怒呼叫,并不下车亲视,这……”

“为人母,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自矜身份;何况,她对次子的关切,并无虚假,对吧?”

“对呀!”略一顿,“难道,她不良于行?”

“虽不中、亦不远。”何天点点头,“她是瞽者——打小便双目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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