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牛鼻子道士,别的都不行,就属运气比我好,摊上了道老二当师父,我家先生就不行,只会耍些嘴皮子功夫。但是我家先生万般不如你师父,有一点比道老二强,就是老秀才有我这么个弟子,连你在内,道老二的十几位弟子……”

青衫男子伸出一根手指,高高举起,轻轻摇晃,“不行。”

他犹不罢休,仰起头,“比如你搬出这么大一尊法相,又如何?还不是在我剑前……不够看?!”

不等男子言语落定。

从大海之中,掀起百丈巨浪,一道比整座桂花岛还要粗壮的磅礴剑气,以光柱形态冲霄而起,硬生生将那尊金身法相给瞬间打碎。

陈平安脚下被殃及池鱼的一叶扁舟,随波起伏,颠簸不已。

他转头望去,望着那道气冲斗牛的雪白剑气。

之前觉得风雪庙魏晋破开嫁衣女鬼的夜幕一剑,已经是世上飞剑的极致。

这一刻才发现,还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

一尊金身法相破碎不堪,可是仍有嗓音如洪钟大吕从空中落下,“贫道不愿占你半点便宜,有那个小子在场,你我双方都放不开手脚,不如去往风神岛海域,如何?”

不知何时,那位被剑气充盈三百多气府的金色老蛟,已经连苦苦支撑气府不炸的机会都没了。

原来被那位千万里之遥的高大道人,不知以何种神通,趁着金身法相被剑气销毁的瞬间,从虚空中探出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在金袍老蛟额头一点,后者刹那之间形若枯槁,然后字面意思上的心如死灰,由内而外,绝大部分身躯都化作一阵阵灰烬,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件飘落在海面上的金色长袍,和一些元婴凝结的半步不朽之物。

剑修对此根本无动于衷。

他只是随手一挥,将金袍老蛟那些残余拍入陈平安的小舟之中,“这点破烂收好了。这趟倒悬山之行,以及之后的剑气长城,自求多福吧。”

陈平安弯腰作揖。

剑修点了点头,坦然受之,然后也不再多说一句,御风向西南方向远去,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话,余音袅袅,不知剑修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陈平安。

“长生不朽,逍遥山海,餐霞饮露,不食五谷,已是异类也。”

陈平安默默坐回小舟,将剑修左右丢到他脚边的三件东西,收入飞剑十五当中,分别是一件金色长袍,两根纠缠在一起的金色龙须,和一块拳头大小的珠子,光泽暗淡,微黄色,有点类似人老珠黄的那个说法。

陈平安环顾四周,逐渐风平浪静,抬头望去,风和日丽。

陈平安休息片刻,拿起那根刻画有真正斩锁符的竹篙,起身撑船去追桂花岛,一时间有些尴尬,渡船可千万别一鼓作气驶向倒悬山,把自己撂在这茫茫大海之上。陈平安瞪大眼睛,使劲望向远方。

若是以前,陈平安会觉得桂花岛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可是现在,陈平安完全没有察觉,自己会有这种念头。

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