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主任晚上到昆仑山立刻就去找齐武,齐武再三保证傍晚巡逻的时候山上一切照旧,叶主任才放弃连夜上山守着界石的想法,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房间躺下就睡了。

叶主任什么都没说,齐武等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晚上巡逻的人手比往日增加了一倍,同时腾出好几间房间备用,他感觉明天应该还有人要来。

叶主任头天晚上几乎就没有睡,这一觉睡得沉,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想起来,忘记交代齐武给小大师准备房间。

木玄机半夜到新疆,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昆仑山,一路上勉强闭目养养神,第二天上午赶到昆仑山脚下。

“小大师。”

叶主任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子刚停稳,徐阳、秦思都还没来得及下车,叶主任就跑过去拉开后车门。

“我们给您把饭一直热着,您吃了饭抓紧时间休息,我们下午上昆仑山。”

木玄玑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从车上下来:“不用休息,我们吃个饭即刻就上山。”

叶主任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明白这是不能劝,连小大师都着急的事情,更是不能拦。

木玄玑确实有点急,简单吃了饭就上山,到了界石的地方,阵法全都完好,木玄玑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退开。”

齐武、叶主任、秦思等人全部后退了十多米,木玄玑觉得不够,指着后方三十多米处的石头:“你们躲到那后面去。”

没有人质疑她的话,都立刻退到大石后面。

木玄玑一个人站在界石前面,一层一层地解开阵法,解到最后一个阵法时,隐藏的界石暴露在她面前。

她手轻轻一挥,用作阵脚的铜钱回到她手中,界石上通向虚空的时空隧道一下打开,吸力比木玄玑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要强,木玄玑下意识要抵抗时,她福至心灵,在其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放弃抵抗,她连人带界石,瞬间从原地消失。

“小大师!”

“人呢?”

一直在大石头后面围观的叶主任等人冲出来,界石原地消失,什么都没剩下,叶主任慌了手脚,冷汗直冒:“小大师去哪儿了?”

他不在乎界石消不消失,这种不稳定因素消失了最好,但是,那么大一个小大师呢?

齐武长年驻守在这里,对这里最熟悉,他蹲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没错,这个位置就是界石的位置。

秦思崩溃,茫然地在原地转圈,眼泪哗哗地流:“福宝!”

徐阳抱着媳妇儿:“别急,小大师肯定会回来,小大师那么强……她一定会回来。”

徐阳说着也喉头哽咽,眼眶泛红,望着天,试图让眼泪流回去。

“天上的那是什么?”徐阳一抹眼泪,疯了似的大喊:“你们看天上!”

所有人头抬头看向天空,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刺眼得很,但是北方有七颗连成一串的星宿比阳光还要耀眼。

七颗星辰中,有一颗星星特别特别亮。

叶主任嘴唇哆嗦起来:“那是,那是北斗七星,最亮那颗星,是天玑星?”

“没错,就是天玑星。”

跟在小大师身边二十年,徐阳和秦思夫妻俩也学了不少玄学知识,北斗七星他们还是认识的。

“这个天玑星,跟小大师有关系吗?”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正经的玄门中人,他们也不明白,叶主任非常后悔,早知道把张道兴叫过来。

秦思一边哭一边说:“小大师命应天玑星,不知道跟这次天象有没有关系。”

天显异象,分散在全国的玄门中人都看到了。

“斗柄西指,天下皆秋。北斗七星的位置是没错的,但是,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古往今来,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啊。”

龙虎山的弟子们都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个比太阳还亮的天玑星,张道兴扶着年迈的师父张春秋从屋里出来。

张春秋老归老,眼睛还亮着呢,他看完天玑星后低头掐指一算:“我看这事不寻常,你打电话问问,看看叶主任那里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为了联系方便,龙虎山也通了电话,张道兴陪着师父,张少陵亲自去给叶主任打电话,十分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师父,师兄,北京那边说,小大师前天晚上说有事要去一趟昆仑山,叶主任也赶去了,现在不在北京,天上的北斗七星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猜测,或许跟昆仑山和小大师有关。”

小大师大名叫木玄玑,木家人从没解释过小大师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们这些外人也不知道小大师的生辰八字,但是,玄玑啊,这两个字就代表了许多含义。

此时此刻,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正是天玑星。

“北京那边怕出事,小大师和叶主任去昆仑山的事情只告诉了咱们和尽明大师,如果玄门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要掌控住局面。”

“昆仑山那边暂时联系不上,上面叫咱们先稳住,等昆仑山那边的消息。”

叶主任、秦思、徐阳他们和木玄玑亲近,碰上这么大的事情都慌了手脚。齐武点了两个人:“你们立刻下山,马上赶回部队驻地,把这边的消息通知上面。”

“是!”

云霄山木家寨,木怀玉望着天上的天玑星心情十分沉重,木简盘腿坐在蒲团上苦恼地抱着头:“祖祖,我知道师父还在,但是算不到师父在哪里。”

他算卦的本事是跟师父学的,只要知道生辰八字,他很容易就能算到一个人的位置。

“不在西北方向?”木怀玉举起香,跪下拜了三拜,插入香坛。

“不在。”

按理说,师父去了新疆,就算他算不出确切的方向,应该也能算出师父的大概位置。

木简异想天开:“祖祖,师父会不会在天上啊?”

“不知。”

木怀玉望着祠堂里挂着的孙女的命牌:“祖宗保佑,我们木家,多少代才出了这么一个孩子,你们要保佑她平安。”

木怀玉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站起身时,她前所未有的坚强:“木简,你师父会回来。”

“嗯,肯定会回来,师父那么厉害。”

木简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这次出大事了。

守在祠堂的族叔偷偷抹眼泪,跪下给祖宗磕头,求祖宗保佑。

木家族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都在寨子里的广场上望着天上的奇景,平生从未碰到这样的天象,这到底是什么寓意?

晚上八点钟,木怀玉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回家,就守在电话机旁,静静地等待着。

安静的夜晚,电话响了,木怀玉一下抓起电话,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你们说吧。”

北京打来的电话,让这个向来自认年轻的木家族长低下了头,弯下了腰,一滴,两滴,三滴……她面前的地上湿了一大片。

她强撑着坐直身体:“福宝的命牌还在,从八字上算出来的结果看她也是活着的,昆仑山那边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我不明白,但是我相信,福宝肯定会回来。”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解释着什么,木怀玉已经不耐烦听了:“我说了,福宝肯定会回来。”

木怀玉猛地挂上电话,她怕再迟一秒钟,她的情绪就会彻底失控。

江川、木婉、胥章、木简站在门外,山中的夜晚夜凉如水,此时他们感觉,自己的心比山上的寒潭水还要凉。

胥章最先反应过来,他装作没事地笑了笑:“奶奶不是说福宝的命牌还在嘛,福宝一定会回来。”

木婉扑到丈夫怀里,呜呜地哭起来,伤心到已经听不进旁人的话了。

江川拍着妻子的背安慰,福宝会回来的。

木简嘴巴一瘪也要哭了,胥章搂着他肩膀:“你师父暂时不在,你就是木家最厉害的人了,你别哭,你要替你师父守住木家知道吗?”

“嗯。”木简攥紧拳头。

前两天他还是个爱玩闹的小孩儿,此时,没有师父在身边,他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

虚掩的门打开,木怀玉站在门口,木简大声说:“祖祖,我不跟爸妈去上海,我留在木家寨等师父回来。”

“好孩子。”

木怀玉摸摸木简的脸颊,如今这个时候,家里确实需要木简。木怀玉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就算福宝不在,我们木家,依然是玄门中不可忽视的家族。”

“嗯!”

木家收到新疆传来消息,几分钟后,龙虎山和重光寺也收到了小大师和界石一起失踪的消息,张道兴和净明等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张道兴把手指头都掐出血了,依然算不到小大师的位置。

张春秋没睡,等消息等到这个时候。

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北斗七星比白日里还要亮,代表福禄的天玑星就那么悬挂在天上,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光芒。

今年才稳住的局面,可不要出事情啊!

“道兴,少陵啊。”

“师父您说。”

“天玑星亮成这样,我们能看到,周围的那些国家也能看到,为了不出意外,这个事情要找个合理的解释。”

张少陵轻哼:“怕什么,纵使小大师不在,咱们的实力也能压着周围那些国家打,我看他们谁敢找咱们的不痛快。”

“别说气话。”张春秋看了小徒弟一眼。

张道兴思考一会儿,开口道:“天玑星是禄存星,十分吉利,不如咱们传出话去,就说小大师为国祈福,才让天玑星这么亮?”

“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这么办吧,小大师的八字和天玑星关系甚大,这话传出去也有些可信度。”

张少陵脑子转起来:“师父,师兄,虽然这么也说得通,但是咱们不能太张扬,要不然就显得假了。”

“少陵这话说得没错,虚虚实实,叫他们猜去。”

“不仅如此,咱们要往边境暗中增派人手,外松内紧,以防万一。”

净明也不傻,他大概也猜到了这些,隔天去北京和张道兴碰一面,没想到,叶主任连夜从昆仑山赶回来了。

叶主任胡子拉碴,这才多久没见,一下老了十几岁,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张道兴和净明见了都说不出话来。

“小大师失踪的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

“是。”

叶主任揉了揉熬红的眼:“不行,再叫一些人来。”

叶主任现场点了十几个人,都是和木家关系十分亲近的玄门中人,他们信得过,小大师失踪的消息可以给他们透露一二,叶主任要这些人协助张道兴和净明控制住边境和国内稳定。

“除了三年灾害求雨的时候小大师露面比较勤,后面这十多年里,没有大事小大师也不怎么出门,只要控制得当,小大师几年不出现在大家面前也不会出什么事。”

叶主任冷峻的目光扫过张道兴:“重光寺先不提,这些年,你们龙虎山在小大师那儿沾光最多,你知道该怎么办。”

“叶主任放心。”

当天晚上,被叶主任点名的那十几个人到了北京,开完会后,第二天一早就往边境上赶,小大师为国祈福的事情也在中华玄门协会内部传播,国外一直关注中华玄门协会的有心人也或多或少地听到消息。

天有异象,上面的几位领导也睡不好,忙工作的间隙都要抬头看看天上的天玑星。

有些人呐,国之柱石,她在的时候你觉得他没起到多大作用,但是她一旦不在,你就知道她有多么重要。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在那儿,就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呵,那些觉得那孩子不配国师待遇的人,现在满意了?”

路秘书低下头道:“那几位从消息传回来后一直盯着叶主任那边,也派人去新疆,恨不得这事儿是个玩笑。”

“玩笑?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查,看看是不是玩笑吧。”

木简这个木家的继承人本来想留在木家寨跟祖祖一起等着师父回家。路秘书和叶主任亲自去云霄山,说服木家,为了给外面的人布置烟雾弹,木简最好不要留在木家寨。

为了大局考虑,木怀玉赞同他们的看法,于是,木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爸妈去了上海。

因为木玄玑失踪,全国的力量都暗中动起来,木玄玑此时在虚空中不知岁月流逝。

界神确实不在位,木玄玑一踏入虚空就发现了这个事实,为什么她一踏入虚空就发现了呢,因为她被强行按在界神的位置上,替界神值班。

界神去哪儿了?

界神去了天玑大陆,不知道他和天玑大陆的意识达成什么合作,界神昏迷了,天玑大陆的意识彻底觉醒了。

不知道该往哪儿丢的的界石,界神扔到了天玑宫大门口。

木玄玑出现在虚空时,整个人气得火冒三丈。天玑大陆的意识是怎么回事?它就算再懵懂也该知道天玑大陆之前是怎么没的吧?如今天玑大陆好不容易被她拼凑得七七八八,怎么干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

木玄玑气得要把界神揪老暴打一顿,昏迷的界神连虚拟的身体都没有,完全消失在虚空之中。

木玄玑骂完不争气的天玑大陆意识又骂界神:“我帮你控制下的子民顺利度过末法时代,你答应我的补天石还有一块没给我就算了,结果你反手把界石丢到天玑大陆。恩将仇报,你怎么敢?”

“你说消失就消失,我要是不来,就让界神的位置空着?让其他小世界的人随意进出?”

“我何德何能,就算我如今能通过时空隧道跨入虚空之门,我也只是普通的修道者,真有人强行进入,我就一定打得赢?”

“你生怕这个世界命长是吧?你活得不耐烦了就去死,拉着全天下的人给你陪葬算是怎么回事?”

“不负责任的垃圾!”

木玄玑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意识完全觉醒的天玑大陆意识往自己家祭司大人身上蹭:别生气,别生气,界神把界石挪到天玑大陆也是为我好,最后一块补天石找不到,有界石的能量补充,我才能完全觉醒过来呀!

木玄玑一脚踢开它:“别说话,你也是个蠢货!”

小意识缩到一边不敢说话。

木玄玑骂了一场,心里的气愤散发出来,她总算好受了一点。

认真把事情前后考虑了一遍,界神算计她和天玑大陆这事儿没得洗,界神能算计她成功,是因为她满身功德。

身上的功德一小半是上一世她拯救天玑大陆子民留下的,一小半是她这一世攒下的功德,剩下的,就是她修补天玑大陆,天道给她的功德。

虚空在三界之外,能自如地使用灵力。木玄玑用灵力凝结成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被功德金光包裹着,散发出如同神衹一般的光芒。

这种光芒,她在界神身上看到过。

“小意识你过来。”

小意识麻溜地凑过去:祭司大人,我来啦!

一把把小意识捞到手里,小意识虚化成一个白团子,木玄玑捏来捏去,突然笑了:“天玑大陆的意识彻底觉醒,就意味着天玑大陆已经是完全体,成功跻身三千小世界之一了。”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木玄玑又想通了界神敢这么算计她的关窍之一,界神应该早就看出她身上隐藏的神性,知道自己是天玑大陆自己选定的保护神,她未来能成为天玑大陆的界神,自然能帮它代班。

界神好算计!

它只是冒了个小风险,就把界石转移到天玑大陆,彻底拔除这个世界的隐患。

木玄玑阴恻恻道:“这么着急,你是怕我死之前还解决不了界石,所以才这么算计我是吧?”

木玄玑两辈子都没这么被人算计过,一说这里,又气不打一处来。

小意识挣扎着给自家祭司大人传递消息:界石还是很有用哒。

“有什么用?你个小傻子,被那个老家伙给骗了。”

天玑大陆的意识刚出生不久,跟它比起来,这个世界的界神可不就是老东西嘛。

小意识努力辩解:可以通过界石的时空隧道,把安置在其他世界天玑大陆的子民接回来。

“只要我成了天玑大陆的界神,不用界石我也能把天玑大陆的子民接回来。我上辈子只是祭司就能办到,难道我成了界神之后办不到?”

木玄玑脑子里突然想到,上一世她是天玑大陆有记载以来最强的祭司,但是她无从比较,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强。

其实,她上一世就能撕破时空把天玑大陆的子民送走,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有界神的能力了吧?

如果她没有拉着天玑大陆和修仙大陆的入侵者同归于尽,假以时日,她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天玑大陆的界神。

木玄玑沉默半晌:“都是命。”

是她的命,也是天玑大陆的命。

罢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按照界神那个老东西的打算继续往前推进吧。

虚空之中,以天玑大陆上的界石为中心,一道道金光大道通向附近的小世界,天玑大陆的子民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招魂,这次不是偶然出现的一瞬间,而是真真实实感受到召唤,他们毫不犹豫地奔向闪着金光的大门。

一冲过去,他们就站在日思夜想的天玑宫门前。

天玑大陆,我们回来了!

天玑宫子民跪倒在地,呼喊呼唤着他们的祭司大人,哭声震天。

“终于回家了!”

“祭司大人!”

“我是您忠诚的子民啊!”

野王盘踞在天玑宫正殿屋顶,发出嘹亮的鹰啼,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二十多年的流浪之旅,结束了!

在小世界中间架设通道,对目前的木玄玑来说还十分吃力,即使有源源不断的功德金光回到她身体里,她还是撑不住。

木玄玑用了四次,才把流浪在外的所有天玑大陆子民接回来。

天玑大陆的子民全部回来后,木玄玑立刻就想把界石毁掉,可惜她做不到。

木玄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给她和天玑大陆带来麻烦的界神给撕了。

木玄玑气得骂神的时候,被她骂了好几年的界神,悄悄出现在她身后。

界神醒了。

木家寨。

福宝失踪已经四年了,四载春秋足够发生很多事。

大家期待已久的开放东南沿海发展对外贸易的政策已经落实下来了,东南沿海一日比一日繁荣。

七九年底私营小企业开始发放牌照,木建生、木进两人第一时间申请了牌照,八零年元旦的时候,晚柳园酒楼开业,客如云来。

八零年夏天,木槿、木辉、木哲、木沐、林青山回国。木哲得到族里支持在香港开了家青山投资公司,跟胥章的大哥胥文走得很近,两人联手做成了好几件大事,木家和胥家的投资公司在香港声名大噪。

木哲的投资公司不缺钱后,在杭州给木沐投资了一家名叫青山记的服装品牌。第二个月,又给木槿投资了一家青山机械公司,木槿靠着从国外引进的生产线,先进的技术请来了自己曾经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只花了一年时间就把公司做得有声有色。

八一年,庆丰县人民医院从草药街搬迁到南城,庆丰县人民医院地皮出售,木家人把医院买了下来,推倒了旧房子后,在原地址上建设起现代化的医院。

同时间,医院对面,关门三十年的青山堂中医铺重新挂牌开业,木昭从县人民医院辞职,他成了青山堂的大夫,名正言顺的木家青山堂的掌门人。木家学医的年轻人,也都跟在他身后,为壮大青山堂添砖加瓦。

八一年,胥章和高云雷联名出版了数本水利工程专业的著作。下半年,胥章接了江北水电站工程。他曾经答应过学校要带完一届学生,他去江北水电站工作时,也带上了他的学生们,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习。

一年一年过去,八三年冬天,江北水电站即将竣工,胥章也成功带出一批有学识有实践能力的学生,华东水利大学给他颁发了荣誉证书,他以不到三十的年纪,成了这个专业最牛的一批专家。

事业上的成功并不能让他高兴,手里的工程告一段落之后,他回南京山北路看望爷爷奶奶之后,隔天就去了木家寨。

四年时间,在胥章眼里一直都是精神头十足的木奶奶,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胥章站在木家祠堂门口恭敬地叫了声木奶奶,木怀玉回头笑着叫他进去:“你和福宝已经订过婚了,已经是我们木家的人了,可以进来。”

胥章进门,接过族叔递来的三炷香,拜见木家祖宗。

上完香之后,胥章看着那块他看了无数次的命牌,福宝的命牌。

“木奶奶,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听他们说您有些咳嗽,都好了吗?”

“都好了。”

木怀玉感叹道:“人老了,就算心不服老,身体还是要服老。小病小痛都是老年人身体弱的原因,你们不用担心。”

福宝失踪第二年,木怀玉老友白二娘去了,参加完白二娘的葬礼之后,她回木家寨之后身体就变差了。因为身体不好,这几年她很少出门,木家的青山堂时隔三十年再次开业她都没有出席。

“暑假的时候你回来说,今年江北水电站能够完工,你这会儿回来,工程做完了?”

“做完了。工程做完后我去南京看望了爷爷奶奶,他们很想您,请您有空多去南京走一走,或者他们来木家寨看您也行。”

木怀玉笑道:“是你奶奶能说出来的话。不过,我忙,就不去了,等我忙完再去找你奶奶。”

木家寨的杂事早就交给木婉处理了,木怀玉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来祠堂给祖宗上香,守着孙女的命牌。

木怀玉、胥章,都看向那块阴沉木制成的品牌,完完整整,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碎。

胥章低下了头,又看向祠堂门外,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广场上你追我赶,笑声洒满了木家寨。

这几年山下改革开放了,日子好过,木家年轻人都下山了,族里孩子也少了,木家族学从全年办学,改成只在寒暑假开班。

因为木家寨里现在常住人口大半都是年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没有人手,木家寨除了肥田之外,一半的土地不种粮食,该种各种果木。

那十年,木家寨大半常住人口都是孩子,跟如今一比,真是两个极端。现在在木家寨听到孩子的笑声,真是难得。

“外面那几个孩子,都是山下青苍大队木家族人的孩子。秋收忙完地里的活儿,他们爸妈闲不住,都进城打零工去了,孩子就送到族里来了。”

胥章笑道:“寨子里有孩子也是好事,给君婆婆、三婆、大春爷爷他们找些事情做。”

君婆婆和三婆他们都是八九十的人了,这两年早就不干活了,天天在家看电视也无聊,叫他们下山吧他们也不愿意,寨子里有孩子在,也能多添点生气。

是的,多添点生气。

不过四年,木家寨的房子还跟以前一样,但是看着总觉得有些暮气沉沉。

一老一小聊了会儿,太阳西斜,快天黑了。

胥章扶着木奶奶回家,穿过空荡荡的广场,跨出木家寨的大门,慢慢走过木廊桥,廊桥的尽头就是家里的大门。

走到大门口,胥章眼睛避过左上方的台阶,扶着木奶奶进门。

胥章进厨房做饭,一阵洗洗切切后,饭菜下锅,他坐在灶台前烧火,红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泛红的眼角就显得不那么显眼。

江川和木婉干活回来了,看到娘在院子里喝茶,厨房里飘来饭香:“娘,谁来了?”

“胥章下午回来了。”

木婉笑道:“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胥章这么早就回来了?”

胥章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笑道:“工程做完了,后面暂时没事儿做,就先回来了。”

“去过你爷爷奶奶家了吗?”

“去过了,我爷爷奶奶说今年过年他们跟我爸妈和大哥大嫂一起过,叫我来木家寨陪木奶奶过年。”

“你爷爷奶奶真是有心了。”

福宝失踪已经四年了,胥章一直等着福宝,一句话都没有就非常难得了。胥章爷爷奶奶和爸妈也没提一句退婚之类的话,只要胥章有假期,都催着他来木家寨走一趟。

家里多了个人,晚上饭桌上都要热闹些,吃饭吃到一半,在木家寨养老的李师傅和牛师傅知道胥章回来了,一家送了一道菜过来。

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胥章打了几盆洗脚水,一家人一边泡脚一边看电视聊天。

木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过不过一会儿就困了。

胥章出门倒洗脚水,站在院子里左边的洗衣台前洗手时,不自觉看向院子外面左边的台阶。

他们订婚前一天晚上,他们说好了要在台阶两边装上路灯,路灯他早就装好了,上山的路被照得特别亮堂,但是她还没回来。

他们的婚房当年冬天就完工了,他去看过,自然、质朴,又精致,她如果看到完工之后的婚房应该会很喜欢吧。

那年冬天看过婚房后,他已经三年没有上去过了,他不敢上去。

看着院子里胥章孤寂的身影,站在窗边的江川、木婉夫妻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福宝,你到底在哪里,赶紧回来吧。

木家人在思念她,叶主任、张道兴他们也在思念她。

“小大师好几年没有现身,外面有人传小大师失踪的消息,葛术说西南边境对面最近常常搞小动作,好像是在试探咱们,被他打回去了。”

“好端端的,最近怎么会有人传小大师失踪的消息?”张道兴面沉如水。

叶主任有怀疑的人,但是没有证据。

“怀疑谁?”

“还能是谁,除了天天盯着咱们中华玄门协会的小日子还能有谁?”

这么些年来,那边始终没有放弃拜见小大师的想法,逢年过节都会通过外交部给小大师送礼物拜帖,木副会长从来都没收过,叫他们自己看着处理。

叫叶主任处理嘛,礼物他们收了,拜帖直接扔进火盆。晦气玩意儿,不过过火他都怕沾到什么病菌。

“木简那边有情况吗?”

“木简平时在上海读书,逢年过节回木家寨,一切照常。但是上周,木简说他班上有个同学想跟他交朋友,送了他好多礼物,还想去他家里玩儿,被他拒绝了两三次,他那个同学还没放弃。”

“他怀疑他那个同学有问题?”

“嗯,特别部门还在查,等那边消息吧。”

净明大师叹了声:“小大师在就好了,只要小大师露面,那些暗中窥伺的人,早就退避三舍了。”

不像现在,即使打不赢他们,也要想方设法来恶心他们。

叶主任、张道兴何尝不知道啊,可是,他们连小大师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三人开闭门会议,会议开完已经月上中天了。晚上下雪,冷得人连门都不想出,张道兴正想跟叶主任说别回家了,跟他们去旁边招待所住一晚上的时候,他一抬头,愣住了。

“你们看,天上的北斗七星是不是又亮了?还一闪一闪的?”

小大师失踪后那一个月,北斗七星特别亮,一个月后才恢复如常。张道兴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北斗七星,特别亮的北斗七星。

“大雪天的,你是被雪花糊住眼睛了吧,怎么可能看得到北斗……”七星。

叶主任尾音一颤抖,那真是……

纷纷扬扬的雪花越来越薄,几分钟后,雪停了,北斗七星亮了,天玑星,真的像张道兴说的那般一闪一闪的。

叶主任慌忙回办公室,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屋檐下的雪地里,张道兴和净明赶紧去扶。

“不用管我,你快给新疆那边打电话。”

几年过去,电话线牵到距离昆仑山最近的一个村落,这四年徐阳和秦思两人就住在这里,他们没有接到电话,因为他们看到北斗七星亮了,立刻开车冲向昆仑山驻地。

半个小时后,一个急刹车停下,一个眼熟的士兵跑过来:“知道你们要来,齐武叫我在这儿等你们,半个小时前他已经带着人上山了。”

“咱们一起去上去。”秦思有强烈的预感,小大师肯定回来了。

他们爬山爬到一半,和被齐武他们簇拥着下山的木玄玑碰上。真好,福宝跟四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秦思泪如雨下。

木玄玑笑着打招呼:“秦秘书,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