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也不明白的话。

在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苏真怔怔望着颜如玉的那只手,眼前虚幻的牡丹楼渐渐变回了养心殿,人影绰绰,而又空旷。

明明功力深厚即便穿着单薄也不觉得冷,苏真却忽然觉得通体发冷,尤其是从心脏的地方,一下,一下的,有刺骨的寒气不断透出来。

似乎心口有一个大洞,夹着冰雪的寒风在洞口呼啸。

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

“苏真!”

看着呆呆立在门口的苏真,苏苏终于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苏真微微一动,目光些许动摇,却仍旧留在颜如玉身上。

然后,苏苏看着苏真提起脚,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颜如玉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苏真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回到母亲身边。

那只滴血的手,会在他风寒昏睡时抚摸着他的头,温暖,温柔,充满着令他依赖的安宁。

曾经不喜欢的胭脂味儿变得那么令人向往。

苏真走到颜如玉的尸体前。

苏苏却没能继续看下去,龙寒宫叫人送她出宫,还给了一堆珠宝说是压惊。

来时尽管不满颜如玉在身旁,可走的时候,颜如玉只留下一具尸体在养心殿,苏苏不由有些感慨惆怅,哪怕是坏到那个地步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不惜一切。

可颜如玉的死,能换回她的儿子的安然无恙吗?

而在此时的苏苏看不到的养心殿。

龙寒宫在珠帘后注意着注视颜如玉的苏真,微微挑眉,淡淡道:“禁卫失手,我也很遗憾,不过你不会介意吧,苏真?”

苏真抬起头,站在白玉阶下望向龙寒宫。

仿佛依旧感受到抚摸着他头顶和脸庞的手。

……心如刀绞。

微微合上眼,苏真低头跪下,道:“罪臣不敢。”

龙寒宫声音微微上扬,“哦?朕不知苏卿是不敢介意,还是不介意?”

苏真低头的视野里有颜如玉的手,血被光亮照出剔透的颜色,又浓得深沉。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劈成了两个人。

一个自己死寂,一个自己在操纵身体,说:“罪臣母亲行刺皇上,禁卫所为乃分内之事,天地君亲师,一切为了皇上……在所不惜。”

“朕知道苏卿忠心,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你看如何?”龙寒宫道。

苏真头也不抬,道:“罪臣听皇上吩咐。”

龙寒宫的声音便带了一丝笑,又道:“需要把你的母亲迁进苏家祖坟吗?朕替你跟宰相要这个面子。”

苏真顿时心中一阵剧痛,想起母亲连死了都没有地方安葬,悲从中来,几乎无法忍受这样的悲伤。

母亲是无根之人。

可即便再如何悲痛,苏真仍然低声道:“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罪臣不敢劳烦皇上龙体,求皇上恩赐,容罪臣亲自跟苏中正交涉此事。”

龙寒宫稍微思忖了一下,便道:“朕准了,不过苏卿还是戴罪之身,只能委屈你在天牢等宰相见面了。”

“罪臣叩谢皇上,罪臣不委屈,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真每个字都说得沉稳有力,可每个字都叫他心里那个冰冷的洞窟寒风呼啸,又冷又痛。

他的额头磕在光洁如玉的地面上,触体生寒,想着在这冰冷台阶上的母亲……

“娘,没事的,全都交给儿子吧。”

苏真默默地在心中对颜如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