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穿过月下回廊,推门而入,恭敬道:“父亲。”

屋中烛火通明,男人独坐桌案后,手握一张写满匈奴文的羊皮卷,闻声抬头看了过去,笑道:“伤可算养好了?”

“是。”青年按了按腹下肋骨,隐隐作痛,“已无大碍了。孩儿无能,这大半年来让父亲操劳了。”

“没什么。”男人翻看着羊皮卷,“你明日动身,若伤未好全就不要强撑。”

“谢父亲关怀,孩儿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了。”青年说完,见男人并不再言语,微一犹豫,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另外,孩儿斗胆请问,为何回来后就不见静姝……”

“明日动身,今夜还是早些歇息吧。”男人出声打断他。

青年一滞,末了低声应是,安静退下。

他拉开门,夜风迎面而来,吹鼓起袍袖,衣袂起落间隐约显出他苍白手臂上一道暗红剑痕深深。

雍和九年,夏仲月,上用御史大夫谋,颁推恩令,令诸侯以私恩裂地,分其子弟,而夏为定制封号,辙别属夏郡。于是藩国始分,子弟毕侯矣,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诏令一下,如他们所料,诸侯哗然,嫡子不满而庶出悦之,又夹杂着叫嚷违背祖训大逆不道的声音,各方争执不休,直到西陵王出面力挺,这才勉强推行开来。可就在都以为顺利无事时突生了动乱,最出人意料的是,动乱之处并非任一诸侯国,而是已经归了西陵王手下的淮南。

余孽起事,纠兵叛乱。

“这次淮南王残党突然现身,起兵叛乱,着实是猝不及防。”李延贞叹了口气,将文书递给苏世誉,“皇叔还未能布防周全,对淮南地域也不甚了解,如今焦头烂额,派了人千里加急传信来请朝廷派兵支援。”

“即便王爷不提,朝廷也该派兵镇压的。”苏世誉道,“更何况还是淮南王残党。”

“爱卿心中还没有完全放下淮南王的案子吗?”李延贞问道。

苏世誉并未回答,只是淡淡道:“臣不过是忽然觉得,叛乱虽生祸事,却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机会。”

“机会?”

“是,”苏世誉颔首,看着他道,“是洛辛的机会,也正是陛下的机会。”

李延贞微怔,对上苏世誉深敛眸色,陡然顿悟。

的确,要培养将领,必然要先让他崭露头角。况且洛辛最令人诟病的就是淮南出身,若能一举平叛,既能荡扫恶语揣测,又可手掌兵卒。由此为始,就能抽丝剥茧般地将兵权一点点拿回君王手中。

“只是这领兵平叛的人选……必然是由楚爱卿选定的。”李延贞担忧道,“其中道理,他又岂会想不明白?”

苏世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纵然希望渺茫,也当一试。”

太尉府总是隐隐显出几分冷肃,行经的侍卫婢女寡语少言,见苏世誉都退避行礼,竟没有一人上前阻拦或通报引路,任他毫无阻碍地去了书房。

楚明允一手撑在书架上,正专注找着什么,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