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不足以形容现在王秀香的心情。

她原本以为衙门的人听见杀人这种事,马上就会去抓人了,却没想到自己话语中的一点纰漏就被揪住,脱不得身。

这座用来初审的二堂是纵向的,内里十分幽深,阳光很难照透。

而这种环境一旦与刑狱结合,就会凭空变得阴森起来。

在谢钰的逼问下,王秀香根本没坚持一个回合,一害怕,就把实情秃噜了。

简单来说,就是刘春兰坦白杀人的事情是真,客栈老板来借机勒索也是真,但具体刘春兰失手杀人的过程,被王秀香有意扭曲了。

最初,王秀香确实替朋友保守了秘密。

在那段时间,刘春兰对她特别好,那份好里甚至还夹杂了点小心翼翼。

渐渐地,王秀香心中生出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

一开始那感觉十分微弱,但时间越久,她就越来越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悄然发生变化。

而令王秀香第一次直面这种变化的,只是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那是月平平无奇的一天,外面下了薄雪,很冷。

雪不大,但反而比寒冬腊月那种厚重的雪更容易打滑,所以各家媳妇都要出门扫雪。

王秀香头一日才跟婆婆闹了别扭,又拉着刘春兰出门逛去,快到家时才想起来这事儿,就有些不愿意。

呸,那老虔婆,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味作践,对外却说什么拿着儿媳妇当自家女孩儿似的,也没见那大姑子回娘家时干一点活儿!

当时王秀香记得自己只是玩笑似的对刘春兰说:“真不爱动弹,要不你替我扫了吧。”

其实以往她们也曾相互开这类玩笑,比如说“伺候婆婆真累,咱俩快换着过吧”之类的。

而往往刘春兰就会笑着拍她一把,并不往心里去。

但那次,一切有些不一样了。

刘春兰当时愣了下,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竟破天荒答应了。

当时王秀香也有些意外,还以为她玩笑,谁知约莫两刻钟后就听见门口有动静,一开门,刘春兰竟真拿着扫帚过来扫雪了。

“我也不知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跪在堂下的王秀香喃喃道,表情有些茫然,“好像……有些歉意,又有些痛快。”

从那一刻起,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刘春兰之间曾经的平衡被打破,她的意志开始凌驾于对方之上。

也是这件事,让王秀香再一次想起那个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这岂不是意味着,我说什么她都要听?

这就是做皇帝的滋味儿吧!

王秀香觉得兴奋。

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完全就是“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的写照,只有她听别人的份儿,还从未有人听她的。

这是全然陌生的体验,仿佛那枯燥而乏味的家庭生活中突然闯入某种格格不入,又令人难以割舍的新鲜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