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小时候住在老城区,那时候还没有城市规划,杂乱的弄堂和古朴的豪华宅院连成一片。邻居之间来往密切,年纪相近的小孩子们很容易玩在一起。

不过,这些都跟宁浅无缘。

在宁浅已经模糊的记忆中,妈妈对她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她虽然工作也很忙,但几乎不会像别的阿姨那样放任自家孩子放学在外面玩。她很早就开始教宁浅礼仪,坐的时候要怎么坐,站的时候要怎么站,笑的时候要露几颗牙齿,甚至连吃饭的动作,都要按照她的标准。

宁浅是所有女孩子中拥有最多花裙子的,这让她得到许多小朋友的羡慕,但同时,也让她没有办法融入她们之间。

后来妈妈过世,宁浅终于不再被严格要求。再后来新妈妈进门,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敏感的小女孩艰难地适应着失去母亲,然后随时有可能被抛弃的生活。

这在这段过渡期,给她最大帮助的是另一个人:阎曦烨。

阎曦烨是宁浅的邻居,不过,他跟别人很不一样,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传老阎家的独子是个痨病鬼活不了多久,原因是他不出门不上学,整个人苍白的就像一张纸,明明不是哑巴却连话也不说。

他的诡异性格给了人们无限的猜测空间。小孩子们更是将他传言成了藏在地窖里不能出门的吸血鬼。

有时候想起来,宁浅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怎么跟这个传说中的怪物接触起来的。

阎曦烨只比她大三岁,但他好像什么都懂。他爸爸有一个非常大的书房,每一本都被他读完了。他会给宁浅辅导作业,也会忽悠她逃课跑去玩,他像一个脾气古怪的哥哥一样,在没有了妈妈,又得知爸爸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尤其等新妈妈进门,又有了弟弟的那一段时间,是他让她没有那么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她是那样相信他,依赖他,但人心终究是难测的。宁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被自己当做哥哥的人,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你怎么没死?”宁浅盯着阎曦烨的脸,说。

之前被人捉弄,在看到阎曦烨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搞的鬼。新仇加上旧恨,宁家一个冲动,就拿着瓶子向他砸去。不过她跑得快别人也不慢,在她还没有近到阎曦烨的身前,已经被半途冲出来的保安拦腰抱住。

这时候两人都被弄进了办公室。

男人已经没有了从前单薄虚弱的样子,他看着你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带着浅笑,只是以前宁浅觉得他这样是温柔,现在觉得他这样是人面兽心。

听了宁浅不客气的问候,阎曦烨一点都不在意地说:“运气好没死成,还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现在可以去死。”

“呃……我得罪你很深么?一见面就让我死?”

“你说呢?”宁浅挑着眉冷笑。

男人听了她的话,开始皱眉深思起来。

这个曾经被她全新信赖的人,居然对她做出那样的事,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噩梦连连,甚至到现在,他也依旧影响着她的生活,她的婚姻。

当年的阎曦烨长的很纤细,很娟秀,由于长年不出门,皮肤苍白的如同刚粉刷的墙面。他说话声音总是很轻,那漂亮的眼睛深不见底,宁浅曾有一段时间觉得他是哪国潜逃的王子。

然而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王子,他是个被关押的神经病。

不想回忆那一夜,她不过是跟往常一样去看他去分享她的喜悦,谁知他在那时露出了真面目。

她以为他会死的。

就在被阎曦烨糟蹋的当天晚上,一些人到了他家,那些人穿着便衣,但宁浅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军人,掩盖着身份,但是级别很高的军人。他们把阎曦烨带走了,告诉她不高告诉任何人,因为阎曦烨很可能会死。而且他们在执行任务,如果想告他的话,是没有人能找到他的。

宁浅看着他被带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长久以来阎曦烨就像一个谜一样,他的生活与所有人分割开来,任何人不能窥探分毫。

那些人说他会死,宁浅更多的是感到恐慌。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然而真的知道他要死,又觉得罪不至此。

人心总是这样矛盾,十几年的相识,让她一时间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好,那天之后他就消失了,没有消息,没有音信。

他家的房子被卖掉,新的邻居住了进来。他本就不太被人提起的名字,渐渐消失在邻居们的言谈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宁浅从来没有打听过他,因为在她的心底,她觉得,他可能真的死了。

她十分不愿意面对他的死亡,然而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她就开始觉得,他为什么就没死呢?

“我想我明白了。”

男人在深思好一会之后,诚恳道:“你说的没错,我果然得罪你很深,看来那个富家公子早就把你甩了,你没有如愿过上富家少奶奶的生活,而是在这里打工做服务员,想来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宁浅:“……”

“那要不这样吧。”男人十分愉快地对宁浅说:“我猜你生气大约是因为没有得到丰厚的分手费?介于是我造成的原因,那么这笔分手费就由我来承担吧,你打算开价多少?”

这人为什么不去死一死呀!

宁浅被气的一句话说不呼出来。

再见他,自己心中五味杂陈,而这人脸皮却变得这么厚,开始居然真的开始给她算账。

“你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阎曦烨。”

“不要钱了?咳咳,你能免费真是太好了……”

啪!

宁浅恶狠狠地拍着桌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冲过去把他打死。

男人终于收了戏谑的眼神,语气凉薄地说:“我还以为我打赌输了,原来我赢了,果然没有哪个男人会娶被别人染指过的女人,看来你所谓的真爱也不过如此。”

“你闭嘴!”宁浅冷声道:“让你失望,我们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思想去想他。”

“哦?”男人挑眉:“那么……那贵公子是破产了?”

“怎么可能,你不要乱猜。”舒夜白破产?以现在的趋势来看只有别人被他弄破的。

宁浅微妙的表情被男人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于是他又说:“这么说来,你是结婚之后被发现,才被甩的?”

宁浅:“……”

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好吧,他从来都是这样,只相信他自己相信的事。

跟这种人废话生气,果然是自己找虐。

宁浅呼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阎曦烨笑眯眯地看着宁浅要消失的背影,过了好一会,突然说:“要不这样吧,看在以前的份儿上,我帮你一把。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这里,你就上来当我的私人管家吧,你看,我一来就让你升值加薪,不要太感谢。”

……

她刚从私人管家调下来好么!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无聊的人。

“我说,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知道你难为情,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正需要一名管家。”阎曦烨说完,很认真地点头:“就这样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