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华忍不住问道:“奶奶,你说这事,许呦呦知道吗?”虽然自己不喜欢许呦呦,但是也不可否认,她对大伯还是有些父女情分的。

曹云霞这样做,许呦呦心里又会做何感想?

沈凤仪摇头道:“应该不知道,这种事,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曹云霞怕是也不好意思和女儿开这个口。”

许小华都觉得有些魔幻,似乎从大伯一家搬出去后,剧情的走向就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祖孙俩到了白云胡同口,也不过才七点半,恰好看到叶有谦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许小华喊了一声“叶叔叔好!”

叶有谦抬头见是许小华,想扯一点笑意出来,但最终也只是牵了牵嘴角,点了点头,就骑着车走了。他想到儿子说的,如果那天不是妻子出事,这个孩子大概也不会走丢。

沈凤仪望着他的背影,和孙女叹道:“唉,你叶叔叔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魂不守舍的,你叶奶奶和我叹了好几回。”接着又悄声道:“也就是现在不讲究请大神,不然你叶奶奶都想找人来给你叶叔叔看看。”

许小华哑然,她知道,叶叔叔的问题不是鬼祟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她忽然就想起来,哪位作家说过,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沈凤仪问孙女道:“你最近看到叶恒没?”

许小华摇头,“好些天没碰到了。”

沈凤仪笑道:“你叶奶奶说,叶恒最近还挺努力的,成绩也慢慢上来了,考个大学,问题不是很大。”

许小华笑道:“那挺好的。”她算了一下,现在已经是四月初,满打满算,就剩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庆元哥毕业分配的事,大概也快定下来了。

六月还真是让人充满期待。

和奶奶在胡同口分开后,许小华就径直去了单位。在门口遇到了谢心怡,心怡一把拉住她道:“小华,你知道吗?李春桃回来上班了。”

许小华摇摇头,“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天,我昨天在车间里看到她,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倒是低调得很,也不和人乱聊天了。哦,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朋友就是。”

许小华回想了一下道:“她以前和杨柳新关系挺好的,和钱哥关系也不错。”

“你说钱小山啊?现在钱小山看到她,可都绕道走……”

俩人正聊着,心怡忽然息了声,轻轻拉了一下许小华,示意她朝右边看。

许小华转头,就和李春桃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李春桃很快低了头,脚步匆匆地走了。

谢心怡撇撇嘴道:“当时报社采访的时候,你还替她遮掩了一下,没将她家搞投机倒把的事说出来,希望这人有点良心,别再惹什么幺蛾子出来。”

许小华笑道:“她应该也不敢,再折腾,她这工作肯定是保不住的。”

谢心怡又道:“你去技术科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啊,还习惯吗?”

许小华点头,“还好,同事们也都挺好的,就是我自己觉得和大家的差距还挺大的,要多看些书才行。”技术科的人,要么是读了专科或本科过来的大学生,要么是从车间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老师傅,只要她杵在中间,像个愣头青一样。

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都欠缺得很。

谢心怡安慰她道:“不急,慢慢来,你才刚去呢,我相信以你的冲劲儿,很快就能站稳脚跟的。”

许小华有些诧异地道:“心怡,我感觉你对我,比我自己还要有信心。”

心怡笑道:“我这是旁观者清,你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你有多努力?”

许小华被她鼓励得心里都好像生了些豪迈之气一样,去办公室的路上,一路规划着,自己要再看哪些书,再从哪些方面弥补自己的短板?

不想,她刚进了技术科,就听同事万有芹和她道:“小华,你来的正好,刚任主任找你呢!”

“哎,好,谢谢万姐。”万有芹大学毕业后来的罐头厂,工作满三年了,人挺和气的,平时许小华有什么不懂的,都会问问她。

万有芹笑道:“没事,我估摸着是为五一市里办的技术大赛的事儿,按惯例都是新人参加,今年啊,大概就是你和章厉生之间选一个。”

一听有比赛,许小华还有些紧张,“万姐,我这刚来,什么都不懂呢!万一给厂里丢人了怎么办?”

“没事,不是很难,你先听任主任怎么说。”顿了一下又道:“未必会选你,可能是章厉生呢,他毕竟在学校里接受了专业的训练,基础比你要好些。”

万姐这话虽然有些扎心,但是许小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章厉生是大专生,专业就是机械自动化。

等到了任副主任的办公室,发现章厉生也在,见她进来,朝她点了点头。

就听任主任道:“许小华,你看下这个通知,是市里举办的食品类单位的技术竞赛,其中有机械类和工艺类,我们能报的自然是机械类,这有机械的设计、改装和维修三个板块,我和姚主任商量了下,把你和章厉生的名字报上去。”

许小华愣了一下,“不是二选一吗?”

任主任扶了下眼镜,笑道:“以往是一个名额,但是因为咱们去年表现的好,拿了一个第一名,所以今年多给了我们一个名额,小华,你可得好好准备啊!”

许小华点点头,想着还得抓紧时间把机械再摸摸,熟悉一下。

就听任主任又道:“你俩也多切磋切磋,这一回关乎着我们单位的荣誉,可得全力以赴才好!”

两个人都应了下来。

等出了任主任的办公室,许小华刚准备回工位,就听章厉生道:“小华同志,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许小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谢。

虽然她和章厉生都是技术科的新人,但是打交道并不多,章厉生给人的印象比较孤僻,平时吃饭都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也很少和人交流。刚才任主任说,让他们两个多交流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没想到章厉生倒提前释放了善意。

接下来的日子,许小华就为五一技术竞赛的事忙了起来。先问了万姐,以往的竞赛情况,又去车间找了钱小山、赵兴等人,想着再和他们咂摸一下机器。

周末还跑到京大找徐庆元带她去图书馆借了好些书回来。

沈凤仪、秦羽和荞荞见她废寝忘食地准备竞赛的事儿,也都自觉为她创造更好的条件,闲杂的事,并不在她跟前多说,免得打扰她看书。

是以,当4月15日傍晚,许小华下班的时候,看到叶有谦额头上的纱布,回去一问,才知道他和都友棕打了一架,听到都友棕这个名字,许小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奶奶道:“奶奶,为的什么事儿啊?”

沈凤仪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倒是你叶奶奶气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了,今儿我去看了,还没起来呢!”

许小华心里估摸着,大概叶叔叔没有叶恒心理承受力强,到底没忍住去找人拼命了。事情闹大了,在叶奶奶跟前怕是没瞒住,老人家一时也接受不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和孙女道:“小华,我正准备给你叶奶奶送些艾团呢,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也帮着劝一劝。”

“好的,奶奶。”

俩人到叶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徐彦华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看到她们来,叹了一声道:“婶子,是来看我妈的吧?也劳您多劝劝。”

沈凤仪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

叶黄氏的房间有些黑,窗户紧闭着,看到沈凤仪带着孙女过来,挣扎着坐了起来。

沈凤仪忙道:“你躺着,跟我还客气什么,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呢!”

叶黄氏苦笑了一下,“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她一想到小恒妈妈遭受的,心里就像有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前头那个儿媳妇,她是真心喜欢的,去世的时候,她也跟着抹了好些天的眼泪。

谁曾想到,这孩子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郁郁而终的。

叶黄氏为自己的马虎大意而自责。想着,如果当时她多注意一些,早些发现都友棕的心思,定然不会让小恒妈妈走这一步。他们一家人就算下放,她也不忍心让小恒妈妈一个人承受这些。

小恒妈妈走了,这么些年来,小恒和有谦两个又闹得像仇人一样,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小恒妈妈。

沈凤仪听她这样说,唬了一跳,“老妹妹,医生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自己咒自己呢?不是说就一般的小问题吗?咱们到了这个年纪,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

叶黄氏摇摇头,抬手抹了下眼睛。

许小华见老人家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劝道:“叶奶奶,纵然有不如意的事,也都过去了,现在一家人好好的,叶恒马上也要考大学了,您要想开点。”顿了一下又道:“您难道不想看着叶恒上大学,不想看着他有一番作为吗?家里的事,不论以前和以后的,叶恒一直都挺上心的,您只管放心。”

这话听在沈凤仪耳朵里,以为孙女是说,叶恒一直很重视他奶奶,以后定然是管他奶奶,管这个家的。

但是听在叶黄氏的耳朵里,却是立即就明白,当年的事,小华是知道的。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小华,嗫嚅了下嘴唇问道:“小华,你……你都知道?”

事到如今,许小华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嗯,叶奶奶,叶恒说他会管的,你总要看着他兑现承诺。”又补充道:“再给叶恒两三年的时间,我想应该就差不多。”

叶黄氏抹了抹眼泪,“好!我总要看着那么一天的!”看着那个畜生,怎么为当初的罪孽付出代价。

祖孙俩走之前,沈凤仪劝了句:“老妹妹,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多活一天就是孩子们的福气了,你可不要想岔了。”

叶黄氏点点头。

从叶家出来,沈凤仪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孙女似乎知道叶家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孙女自个儿不说,沈凤仪也没有多问,只是握着孙女的手道:“你和小恒小时候关系就好,你这回回来,两个人倒像是生疏了很多,我和你叶奶奶私下里还有些惋惜呢!邻里邻居的,能帮上忙,也是咱们结的善缘。”

许小华点头应了。

沈凤仪见她嘴巴抿得紧紧的,笑道:“你这孩子,心里主意大,嘴巴还紧,合该也去你爸那个单位,保密工作肯定做得好。”

对这个孙女,沈凤仪是越接触越喜欢,善良、勇敢,行事又有分寸,如果不是小时候走丢了,她想,大概确实会走九思的路的。

**

焦头烂额的,不只是叶家,还有许呦呦。

恰如沈凤仪所说,许呦呦确实不知道她妈妈最近在做什么。

她在空军大院住了两周后,发现有些东西用着不趁手,周四傍晚下班的时候,就回了一趟浅水胡同取东西。

四月的天,已然暖和了很多,傍晚六点多,院子里的人家好些都没有点灯,而是敞着门,借点外头的亮光吃晚饭。

饭菜的香味萦绕在鼻端,许呦呦也觉得有些饿,回家的步子都不由加快了一些。

看到家门关着,屋里亮着灯,也没多想。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有男同志说话的声音,心里立时觉得有些怪异,推了下门,发现推不开,立刻敲门喊了声:“妈!”

里头立时就传来凳子移动和碗碟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有人站起来太急碰到了碗筷,“呦呦,等下哈!”

两分钟后,曹云霞开了门,笑着问女儿道:“今天怎么回来了?”她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许呦呦没回,朝屋里头看了眼,就见饭桌旁边确实坐着一个有些眼生的男同志,中等身型,长脸,颧骨有点高,晕黄的灯光下,这人的脸色略显苍白,像是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许呦呦盯着人,轻声问道:“妈,这位叔叔是?”

“是……是你的表舅,最近身上不大自在,到京市来看病,呦呦,你晚饭还没吃吧?妈妈给你盛点米饭。”说着,就转身就给女儿拿碗盛饭。

许呦呦进屋来,客气地喊了一声:“表舅好!”

男人抬手抚了抚眼镜,温声应了,笑道:“呦呦,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在我印象里,你还是四五岁的模样。”

许呦呦听到他提自己小时候,微微皱了眉,她小时候可没过什么好日子,特别四五岁的时候,生父乡下的原配妻子找到城里来,妈妈迫于无奈和生父离婚,然后搬到外祖家,后来妈妈流产,她们又搬到了乡下去住。

是以,此时的许呦呦并不是很想接话,勉强笑道:“那时候太小,好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表舅这回来京市,是在哪个医院求医啊?医生怎么说?”

“友谊医院,还好,就是要动一个小手术。”

曹云霞给女儿端了一碗米饭过来,“你表舅上个月也来过一趟,这次就是为了动手术的事来的,气管里长了个肉芽,是非开刀不可了。”

“定了哪天吗?”许呦呦接过米饭,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很丰盛,有红烧肉、手撕鸡、蒸鲈鱼、肉末蒸蛋和一盘炒青菜,看品相是从国营饭店买的,心里顿时一噎。

她已经嘱咐过妈妈,家里现在只出不进的,让她省着点花,就算要招待表舅,也可以请隔壁房东家的帮忙做几个菜,没必要这样铺张浪费。

一碗米饭端在手里,颇有些食不下咽,又不想在表舅面前表现出来,让人家误解,只得低头吃饭。

曹云霞似乎看出女儿的不高兴来,有些心虚地道:“呦呦,你别光顾着吃饭啊,也吃点菜,你表舅又不是外人。”

这时候,这位名义上的“表舅”也开口问道:“呦呦工作有一年多了吧?听你妈妈说,是在报社里,做得还习惯吗?”

许呦呦微微笑道:“还好,目前做得还算顺手,”为表客气,礼貌地问了一句:“表舅这些年是在杭城工作还是哪里啊?”她的亲舅舅曹云钊是在杭城工作的。

“在西北,一个中学学校里当老师。”

许呦呦点点头,“那还挺稳当的。”见表舅有些殷切地看着自己,显然是想和她多聊几句,于是又问道:“表舅家里有几个孩子啊?都工作了吧?”她看表舅的年纪,似乎比她爸还大个几岁。

“三……四个!”

许呦呦愣了下,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连家里有几个孩子,都能说得这么磕绊?

就听面前的表舅苦笑道:“四个,有一个没在我身边长大,现在工作了,过得也挺好的,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的生活。”

“哦,这样啊,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吗?”

见表舅点头,她就以为是把那孩子送人了,心想,那是不好再联系,都没有养过人家,现在再往前凑也没意思。

她匆匆吃完了碗里的饭,就和妈妈道:“妈,你和表舅慢慢吃,我今天回来拿东西,没和庆军说,晚上还得回去,免得他担心。”

曹云霞立马放下了碗,“要带些什么,我帮你收拾。”

“不用,妈,就是一些小东西。”许呦呦自己去房间里拿了报纸架和台灯,就和表舅告了辞。

就见表舅立即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和她再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只和她道:“下回再见。”

许呦呦点头,“下回再见!”

妈妈说要送她,许呦呦也没同意。

曹云霞见女儿下了楼,才返身回来,和面前的男人叹道:“清远,刚才吓了我一跳,还好呦呦不记得你了。”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合适,描补道:“你比以前胖些,她印象里她爸大概还是二三十岁,风度翩翩的时候……”

她话音还没落,屋门忽然被推开,许呦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冷地望着屋里面的两人,“妈,你再和我说下,这位同志是谁?”

曹云霞惊得站了起来,“呦呦,你……你怎么回来了,是忘记拿东西了吗?”

章清远望着去而复返的女儿,喊了声:“晓姝。”

许呦呦一听到这个名字,头皮根都在发麻。

拿着台灯的手微微发抖,越捏越紧,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再见到章清远的时候,她们母女俩被这个人害得那么惨,他怎么好意思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的妈妈还大费周折地,好饭好菜地招待着!这是谁的钱?这是她爸的钱,她妈怎么有脸!

她想不明白,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架和台灯,快步走到了屋里,把饭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哐哐当当”中,曹云霞因惊吓而躲到了一边去,章清远皱着眉,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儿。

许呦呦愤怒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一个搪瓷盘子里还盛着半份手撕鸡没有翻,捡起来又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一遍。

汤汁和菜,在不大的客厅里四处乱溅。

曹云霞想不到女儿的反应这样大,颤着音喊了声:“呦呦,你不要这样。”

许呦呦冷冷地望着母亲,“他是要死了吗?这难道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餐饭?所以你能不计前嫌,从国营饭店给他定了一桌菜?好让他做个饱死鬼投胎?”

曹云霞红着眼眶,伸手去拉女儿的手,“呦呦,你不要这样子,你不要吓妈妈,妈妈心里害怕。”

“你怎么会害怕,你背着我爸偷人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你背着你女儿,引狼入室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我当年一直想不通,明明是你被这个人欺负了,为什么外公外婆还那么气你,你坐完小月子,就对你冷嘲热讽的,家里明明有房子,也不愿意接纳我们母女,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本来就是贱,走到那一步都是你自作自受……”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许呦呦的右脸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曹云霞似乎也清醒了些,又气又悔地道:“呦呦,妈……妈不是故意的。”

许呦呦没哭,她连哭的想法都没有,这一巴掌倒是让她冷静了一些,转头朝章清远道:“早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生父就死了,我这一辈子要是有爸,也只有许怀安,我不管你和我妈是二婚还是三婚四婚的,在我心里,我生父已经死了。”

又踢了一脚地上乱糟糟的搪瓷盘子、碎瓷片和荤素菜,“我妈有钱,她愿意怎么招待你,就怎么招待你,她愿意怎么给你花钱治病,就怎么给你花钱治病,但是钱花完了,你们休想在我这边要一分。”

心里到底气不过,望着章清远冷笑道:“我妈手里的那点钱,还是从我爸手里套走的,这屋子也亏你待得下去,这饭你也能吃得进去嘴!”

曹云霞忍不住出声道:“呦呦,你不要这样刺激他,他是马上要上手术台的人。”

许呦呦恨声地道:“他活着和死了,在我心里都没什么区别,你们爱咋样咋样,但是如果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一封举报信,大义灭亲!”说到这里,望了一眼妈妈,又望了一眼生父,冷笑道:“别的不说,男女关系混乱、搞破鞋,这些作风问题你们是逃不掉的。”

这话,完全是不给曹云霞和章清远留一点脸面了,赤`裸裸地揭示了这俩人的不堪。

章清远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曹云霞气得嘴唇发抖,但是许呦呦完全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就跑走了,连门口的台灯、报纸架也没有再拿。

筒子楼里,隔音也不是很好,曹云霞母女俩这么一闹,早有邻居探头出来看了,见许呦呦气咻咻地跑走了,就有人到曹云霞家门口来,半真半假地问道:“云霞,呦呦这是咋了?怎么还和你吵起来了呢?”

曹云霞眼睛微闪,不知道邻居们听了多少去,忙一边抹泪一边道:“唉,说家里经济紧张,怪我偷懒不自己做菜,还去国营饭店里买呢!我这不是想着,她舅好不容易来一趟吗?难道让她舅担心我们娘俩的生活,她就高兴了?”

听说是钱闹的,大家心里都有些唏嘘,知道曹云霞年前的时候才被贼偷过一次,这家里现在怕是也拮据得很,宽慰她道:“没事,回头和呦呦好好说说就成,你也别怪孩子,呦呦一个人上班养家,估计心里压力也大。”

曹云霞点头,“唉,自己生的,还能真和她闹生分了吗?就是这孩子,当着她舅的面,就这么闹起来……”

邻居们纷纷劝说了几句,等曹云霞不哭了,也就各自回去了。

曹云霞拿着扫把,一边打扫地上的狼藉,一边和章清远道:“清远,我是真没想到,呦呦的反应会这么大,”见他愣愣地站在一旁,又道:“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乍看到你,心里有些转不过来弯。”

章清远望了一眼面前小心翼翼的女人,点了点头,轻声道:“云霞,也不怪晓姝,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我也是没办法,但凡能选择,我当年也不会和你离婚,云霞,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

曹云霞通红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