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倭寇……” 一旁的黄锦都结巴了,“据说死在他们手中的军民愈五千,你……你一个人……”

“百余倭寇自海盐登陆袭北新关,跋涉千余里抵达太平府时,还剩真倭三十九人。”钱渊不快不慢的说道:“就我一人,一柄匕首,杀三十二人,随后田洲狼兵入村。”

嘉靖帝眯着眼盯着钱渊,他不认为这个少年郎会在自己面前撒这种很容易被戳破的弥天大谎,但他需要一个解释。

“说起来也简单。”钱渊慢条斯理的说:“倭寇也是人,是要吃饭喝汤的,学生下了药。”

“噗嗤!”

一旁的黄锦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去年临平山一战俘虏四百倭寇,这是抗倭以来俘虏人数最多的……之前最高纪录是十三人。

黄锦犹记得当时陆炳面奏说起临平山一战内幕时的扭曲面庞,也记得当时嘉靖帝的放怀大笑。

“故技重施……”嘉靖帝脸上也浮现出丝丝笑意,“下了药,然后一个人顺利的杀尽倭寇?”

“当然没那么轻松。”钱渊舔了舔嘴唇,“那是催人入眠的药,放在绿豆汤中,半夜起身,手持匕首……”

“手捂嘴后匕首刺胸……浑身染血,状如恶魔……”

“记得那夜月光皎洁……”

看着这少年郎渐渐敛起的眉头,黄锦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幕,月光洒遍村落,血人一般的少年郎手持匕首,漫步在村中小道上,身后尽是尸山血海。

“记得杀了三十一真倭,恰巧碰到倭寇首领起夜。”钱渊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冷意,“此贼武艺高强,凶悍暴虐,手中不下千条性命。”

虽然这少年郎就坐在面前,嘉靖帝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后来呢?”

“匕首刺肩,纠缠翻滚,三记头槌。”钱渊咧嘴一笑,“然后……学生咬死了他。”

空荡荡的后殿陷入沉默,似乎有冷风顺着缝隙钻入盘旋在三人左右,黄锦瞄了眼钱渊那一口森森白牙,赶紧扭过脑袋不敢再看。

“此举一旦传出,天下有几人肯与学生相交?”

“但学生不敢欺瞒陛下。”

嘉靖帝神色微动,的确如此,士子杀倭能享誉美名,但亲口要死倭寇……名声还有,但未必全都是美名。

“倭寇横行千里,烧杀抢掠,随意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所过之处无不生灵涂炭,哀嚎遍地。”

钱渊已经有点哽咽,话语断断续续。

“学生亲眼目睹,学生亲耳所闻……”

“尚未学会说话的孩童,年迈犹下田劳作的老农……”

“父丧子,儿丧母,夫丧妻……”

钱渊起身拜倒在地,“学生只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只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大滴的泪珠坠落在金砖上,本以为自己只是在表演的钱渊心里弥漫着恨意和悲哀,那些自己努力忘记的一幕幕,只怕这辈子都会缠绕着自己。

嘉靖帝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