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国之功,何人不知,陛下就如此等不及吗?”

中年文士勉强开口,“弹劾钱龙泉是何罪名?”

“擅杀。”

“难不成是嘉靖年间,东南倭寇首级京观?”青年拍桌大骂,“无耻之尤!”

中年文士看了眼沈一贯的神色,试探问:“蓟辽总督?”

青年神色一滞,“再如何也是出师有名,如何能算擅杀?”

“钱龙泉当年致仕,也是因科道弹劾擅杀,这是翻旧账啊。”中年文士苦笑道:“钱龙泉受三代帝王信重,不料……”

沈一贯叹道:“辽东刚刚送来军报,女真已然建国称汗。”

屋内安静了好久,沈一贯摇头道:“龙泉公当年曾言,未能斩草除根,唯恐留下后患……如今,却成了弹劾其本人的罪名。”

隆庆二年,钱渊调任苏松巡抚,之后历任福建巡抚、广东巡抚、浙江巡抚、两广总督,始终在外地打转。

嘉恒三年,钱渊调任蓟辽总督,以女真扰边为由,大举发兵,杀戮甚重,垒起的京观令人胆寒,钱龙泉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多有科道言官弹劾钱渊擅杀,张居正拟调其回京,但钱渊突然挂印封金,飘然南下,定居在宁波府镇海县,就此不问政事。

……

夜深人静,高悬的明月洒下万点明辉,却照不亮世间阴私。

如今京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地方就是这儿,锦衣卫北镇抚司昭狱,但没有人敢来这儿。

“世间再无张太岳。”低低的声音在角落处响起。

一身囚衣,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乱草上靠着墙壁,低低的又重复了一遍,“世间再无张太岳。”

“十年前,你辞官归隐,只留下那封信,信中只有这句话……”

“世间再无张太岳……世人皆赞你眼光长远,难道已预见今日?”

有脚步声响起,张居正充耳不闻,直到脚步声在眼前停下,他才疲惫的抬起头,“田指挥使是要来送某上路?”

刚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田尔耕面有惶恐之色,侧身让出身后一人。

此人身量普通,相貌平平,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看起来颇为疲惫。

田尔耕悄然退开,只留下此人。

“叮当,叮当。”

张居正艰难的扶着墙壁起身,拖着脚镣缓缓上前,“尔乃何人?”

来人深深一躬,“世间再无张太岳。”

长久的沉默,似乎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世间再无张太岳。”张居正苍老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悲凉,“钱龙泉想作甚?”

来人轻声道:“明日旨意,朝廷将厉行禁海。”

张居正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看的对面那人不禁垂目,“他钱龙泉的手也伸的太长了,深入昭狱,驱使缇骑也就罢了,连明日陛下旨意都能了若指掌!”

“厉行禁海,厉行禁海?!”

“蠢,蠢,蠢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