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家伙,”张勇恨恨地说,“一个人喝酒,还不老实,来扰爷们的清兴!”

关卓凡细看,见这人三十来岁年纪,身材瘦弱,衣衫不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醉态可鞠,嘴里却还在嚷嚷着:“我是举人,你们不能动粗。”

“妈的!”张勇往地上啐了一口,将他当胸一扯,“京城里的举子成千上万,也不少你一个落第的穷酸!”扬起手来就要打。

“哎——”关卓凡听他说是个举人,止住张勇,逼视着他说:“你既是读书人,应当知道礼法,为什么大呼小叫,滋扰别人?”

“我骤闻乡音,触动乡愁,此乃真性情也,何曾有违礼法?”那举人梗着脖子不服。

关卓凡说不过他,又好气又好笑:“乡愁乡愁,日日思乡不回乡,在京城做什么?下一科的会试,只怕还早吧。”

那举人见关卓凡虽是个武官,谈吐却并不粗鲁,望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唉,有家不能回啊。”

额世保不耐烦了,说道:“大人,不用跟他废话,先把他提回去关上十天八天的,再交给顺天府的学政拉倒。”

一直抱着琵琶缩在旁边的小棠春,听额世保这样说,忽然上前一步,向那举人问道:“先生是苏州人?”

那举人点点头:“正是。棠春姑娘,你这两首曲子,弹得好,唱得更好。”

小棠春怔怔地咬着嘴唇,忽然转身向关卓凡一跪:“大人,小女子求您,饶过了他。我们苏州,五月里被长毛破城……他必是喝糊涂了,才冲撞了您……”

她这么一说,不独关卓凡,连张勇几个也听明白了,一时都默然无语,只有那举人,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不必跟他们多说,他们知道什么……stupid!”

嗯?

关卓凡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敢再说一遍?”

几个哨长大为奇怪。苏州被太平军攻破之后,城内死伤甚惨,既然知道他是苏州人,那谁都不会再为难于他。却不知道他刚才又说了什么,惹得千总大人忽然发怒。

“stupid!”那举人一副“说你又怎么样,难道你能听懂?”的架势。

“you_stupid!”关卓凡也回敬了一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忽然谁都不说话了。

小棠春见两人僵在那里,生怕关卓凡忽然发起怒来,连忙上前,强笑着说:“大人,先生,你们这是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那举人说的是“愚蠢”这个词。关卓凡几乎就要问出“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这句话了,被小棠春这一打岔,才哑然失笑,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京城这么大,能说英语的,自然不止自己一个。脑子里转着念头,问道:“先生贵姓?住在哪里?”

那举人却被关卓凡吓了一大跳,一个朝廷武官,张口就是洋文,这样的事,哪里听说过?心中惊疑不定,不觉便收起了那份倨傲,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姓利,利国利民的利,叫做利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