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翻整了一遍, 地方也大了, 就跟新的一样。”安德海添油加醋地说,“皇老太太就盼着太后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了。”

作为女儿,慈禧是个极孝顺的人,但同时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朝阳门内方家园的公爷府,是她的娘家,然而已经颇为老旧,看上去并不气派,因此她也就不愿意回去,怕叫人笑话。现在按安德海的说法,倒是关卓凡帮着哥哥照祥,把府里重新整治了一遍。

慈禧满足地想,真有意思,这倒好像是他在外面挣了钱,专门拿来给自己花似的。

这个荒唐的念头,把她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来。

她却不知道,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关卓凡这个人。

他每年交给白氏和扈晴晴的银子,也是两万。

*

关卓凡替恭亲王出的法子,用来对付顽固的倭仁,居然很见成效。

军机上拟了一道旨,拿给两宫太后过目,旨意中的一句话,是“着该大学士,即行酌保数员,另行择地设馆,讲求天文算学,与同文馆招考之生员,互相砥砺,共收实效。”

慈禧看了,心中有数。她自然绝不相信倭仁能保举出什么人才来,心想这样逼一逼他,那也很好,免得他老是在洋务上面作梗,于是点头赞成。而慈安太后虽然是回护倭仁的,但却又看不出这道谕旨中皮里阳秋的味道,觉得若能保举几个人才出来,那也不错,因此也欣然表示同意。

这一下,让倭仁苦不堪言。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明发上谕,通朝皆知,连个腾挪闪躲的余地都没有,如何是好?

他自己说的“中国之大,何患无才”、“必有精于其术者”这些话,原是理路上的泛泛而论,偏偏为关卓凡捉住了痛脚,让他指实几个人,哪里做得到?若说随便报几个人出来搪塞,上谕却又指明,是要跟人家同文馆“互相砥砺”的,这又怎能砥砺得过?诘驳之下,不免要原形毕露,闹出笑话来。

再说,他身为理学宗师,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名义上的宰相,因此也做不出这样亏心的事情来。于是老老实实地复奏,说自己的前一个折子,语有不妥,“意中并无其人,不敢妄保”。

锋锐一挫,不免气馁,而一直奉他为老师的徐桐,居然也在他耳边,期期艾艾地说了些话,大意是听说关卓凡在江苏办洋务,似乎很收了点实效。

人人都知道,现在洋务的两端,一端是在京城,由恭王主持,一端是在上海,由关卓凡主持。现在连一向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徐桐都这样说,弄得倭仁很有些心灰意冷,反对洋务的言辞,也就不像原来那样激烈了。

没想到恭王见到关卓凡的头一个法子见了成效,大是起劲,心想倭仁是反洋务派的领袖,何不趁这个机会,再敲打敲打他?于是还不肯放过,把关卓凡的第二个法子也拿出来了,奏明两宫,召见倭仁,打算再派他一个总理大臣的职务。

这就更难堪了——以帝师之尊,平日里说说尚可,怎么好真的去跟洋鬼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