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水师’?那……叫什么?”

“‘水警’——出警入跸之‘警’。”

“水……警?”

“是。‘警’为‘警察’之略,‘察’,即‘察察为明’之‘察’。”

“警……察,警察,警察……”

彭玉麟低头,默念了几遍,抬起头来,说道:“我记得,《金史》中有载:诸京巡警院使一员,正六品,掌平理狱讼,警察别部,总判院事’——这里面的‘警察’……”

关卓凡眼睛一亮,说道:“雪翁渊博!意思仿佛了!”

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个‘警察’,大致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角色了。”

近现代的警察,和清朝的步军统领衙门,其实颇有不同。不过,姑且先这么说着吧,一来,便于彭玉麟理解;二来,拿步军统领衙门比他的长江水师,听在耳中,也舒爽得很,总不成说“大致就是县衙的‘快班’的角色”?

“三班”——皂班、快班、壮班,在《大清律例》中,可是“贱籍”,子孙三代不得入仕的。

果然,彭玉麟的脸色,舒展了开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关卓凡说,“言不顺则事不成!‘水师’二字,意思含混得很,实有正名之必要——海面上的水师,已改了‘海军’;河面上的水师,接下来,就要改成‘水警’。”

“总之,江河湖海上的事儿,‘海军’负责打仗,‘水警’负责治安,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国家有事’之时,则海军为主,水警为辅,彼此配合,相互协作,共赴王命。”

彭玉麟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擘画明白,玉麟……钦服。”

“这么说,”关卓凡含笑说道,“咱们……成交了?”

说着,右手伸了出来。

彭玉麟晓得,这是洋人的“拉手礼”,一拉上了,就有“一诺无辞”之意。这是“平礼”,王爷以此礼相待,自然是推重自己之示,也透着十分的亲切,不过,更包含着不容反悔、不容推脱的意思。

其势亦无法再推脱了。

彭玉麟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关卓凡的手:“玉麟……唯王爷马首是瞻。”

关卓凡哈哈大笑。

他是真正得意了。

关卓凡认为,设立长江水师,安置湘军水师“有功员弁”之外,另有一层永不会对人言的极深刻的意思,彭玉麟未必有,但曾国藩未必没有——就是:拥兵自重。

并不是说曾国藩真有什么“不臣之心”,更不是说他有造反的打算,而是在这个时代,任何强大的政治势力,都必须以相当的军事实力作为后盾,曾国藩作为“湘系”的领袖,为维护“湘系”的整体利益,他必须保证“湘系”手中掌握足够的军事力量——这个军事力量,必须听命于“湘系”,半独立甚至独立于朝廷。

这样,朝廷在谋划“削藩”的时候,就不能不有所顾忌,“湘系”利益受到的损害,就可以局限在一个可以容忍的范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