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酒,说道:“可是,‘东边儿’还在‘上头’呀!大权独揽了!——不,我说的不大对,真正大权独揽的,不是‘东边儿’的,是这位——”

宝鋆三根手指一翻,晃了一晃,说道:“‘西边儿’若在,朝廷上下,大约还成不了关某人的‘一言堂’,只剩下‘东边儿’一个人,不论他说什么,‘东边儿’还不都是小鸡啄米?真正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了!嘿,先是什么‘黄白折’,接着又是什么‘恭代缮折’,正经成了他的‘关天下’了!”

顿了顿,“‘西边儿’若在,至于这个样子?”

这是非常深刻的看法,恭王不禁微微动容:“佩蘅,高论!”

“六爷,”宝鋆说道,“你晓得,我是‘无利不早起’的人,踩‘西边儿’,自个儿没啥好处不说,弄不好还要替别人做嫁衣裳,不是生意经!要踩,就要——嗯,我是说,不管做啥,得挑对咱们有正经好处的事儿来做呀!”

“正经好处”——“踩”文宗,就是宝鋆口中的“正经好处”了。

电光裂空,夜幕掩映下那个绝大的图谋,清晰起来:

宝鋆竟是想从根子上否定文宗承继大位之法统!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父,则必是在咸丰五年之前,文宗便已罹患此疾——虽不能说文宗践祚之前,便已身染“邪毒”,可是,谁又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一个沾染了“杨梅”的皇子,有资格承继大统吗?

自然是没有的——宣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

就是说,宣宗选错了继承人。

文宗的法统动摇,他的儿子、他的妻子的法统,也就跟着动摇。

此其一。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如果文宗是一个“错误”的继承人,那么,“正确”的继承人,又该是哪一位呢?

还用说吗?自然是——

彼时之皇六子、今日之恭亲王!

电闪雷鸣,怒涛汹涌,恭王目眩神移,心旌摇动。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郁闷、痛苦、**、抱负,一起破堤而出,在心房内奔腾呼啸,往来冲击。

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本来,恭王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对慈禧和关卓凡退避三舍了,为此,他甚至不惜“自污”,拿亲生儿子做伐子,以求免于卷入“争立嗣皇帝”这个大是大非的漩涡。

不过,恭王这么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即便慈禧和关卓凡一切都照程序来,不对他下绊子、捅刀子——虽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儿子,顺利的被立为嗣皇帝,“太上皇”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如果载澄或是载滢,被立为嗣皇帝,则作为嗣皇帝的“本生父”,恭王一定会被严格要求,同朝政保持绝对的距离。政治——不论以任何形式——他都是不能再碰一指头的了,就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也会被加以严格的限制,宗室之外的朝臣,原则上,都不能再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