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家人, ”庆丰说道, “都代他的那位‘爷’,拎着一杆鸦片烟枪,合上那五百枝洋枪,不就成了一千了么?”

“鸦片烟枪?!”

“是!”

庆丰说道:“还不止——洋枪其实也是家人代拿着,这帮子‘爷’的手里,不是拎着鸟,便是臂了鹰,哪儿腾得出手来拿洋枪?出操的时候,他们得先把手里的家伙什儿安置好了,遛鸟的,挂好鸟笼子;臂鹰的,则用一根铁条儿,或插在树上,或插在墙上,叫鹰站在上头,然后才肯归队。”

顿了顿,庆丰继续说道:“操练起来的时候,他还一路望着自己的鹰。若那铁条儿插不稳当,掉了下来,哪怕操到最要紧的时候,他也先把洋枪撂下,先去把那鹰拾掇好了——替它捋好毛,重新插好铁条儿,再请它站将上去,然后,才回到队里的。王爷您瞧,这种操法,可新奇么?”

恭王目瞪口呆,半响做声不得,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怎么,长官就不管?”

“管什么?”庆丰苦笑说道,“长官自己,一般的遛鸟臂鹰,出操的时候,第一个去照应自己的鸟和鹰的,说不定就是带队的长官!”

恭王咬着牙说道:“这还得了?!当日祖宗入关的时候,八旗将士,是可以临阵站在马鞍上放箭的!这闹成什么样子了?非大加整顿不可!”“

庆丰说道:“王爷,依我的愚见,如果早两年着手整顿,神机营还有指望,现下——”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再也不能整顿的了。”

“怎么会?事在人为!”

“王爷,”庆丰说道,“在神机营当差的,许多都是黄带子、红带子,就拿我干的这个文案来说吧,文案处委员,一百六十余员,营务处委员,一百八十余员,这其中,还不包括‘书手’!这一类的职官拢在一起,足有五百多人,比兵部还多了一倍不止——兵部不过两百多人!”

顿了顿,“真要大加整顿,得打碎多少人的饭碗?王爷,这班人,可都是宗室、觉罗,别看许多其实穷嗖嗖的,可随便哪一个,都是能‘通天’的!”

恭王真的做声不得了。

“王爷,”庆丰说道,“再跟您说个西洋景儿,就是几天前的事儿——”

顿了顿,“前几天,神机营在顺治门外校场口操练,会操之前,将附近各胡同口,都用帐幔遮掩住了。兵士操练过一回合,便纷纷步入帐幔。咦,旁观的人就奇怪了,帐幔之后,都有些啥呢?”

顺治门,即宣武门,原名顺承门,民间讹称“顺治门”。

“有那好事的,绕道胡同的另一个口儿,进去一瞅,哎哟,只见满地的鸦片烟枪,许多人躺在那儿,正在吞云吐雾呢!”

恭王微微张开了嘴,真正是“挢舌难下”了。

庆丰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假如换了……轩军,这帮子‘爷’丘八,非得一人一顿臭揍,先打个半死,再砸了饭碗,赶回家去;带队的长官,则非杀头不可!王爷,您说,咱们……能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