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听了,都张口结舌,甚至有为之面色改变、举止失措的。

如果拍桌子的那位,是圣母皇太后,大伙儿还不会如此震动。因为“西边儿”的脾性,本就刚强硬朗,激动颜色,算是“情理之中”;“东边儿”的脾性,却是温和柔婉,她“击案”,真正叫“失却常度”——由此可见,母后皇太后“愤激”到了什么程度!

“老实头”真发起火来,才是最可怕的。

至此,虽未公开宣示,但“上头”对嗣皇帝人选的态度,其实已经清清楚楚了。

还有,私下底,大伙儿都有一个共识:单靠母后皇太后一人,难有如此清楚的理路,她的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此“高人”谁何,嘿嘿,不必问,就用脚后跟想,也能够想的出来的。

考虑到这位“高人”同文宗显皇帝“未绝”的“血嗣”之间的特殊关系……

呃,呃!……

这种情形之下,还要不要做仗马之鸣,可真的要好好儿的掂量一番了!

醇王觉出形势不妙,谋之于刘宝第,刘宝第兀自安慰他:“王爷马首在前,尽有正人贞士追随的——待吴柳堂谏章一上,形势必定为之一变!”

吴可读压力山大。

他其实已经拟了一个稿子,重点强调,泰西文明,虽不无可借鉴之处,但其女子继统、承嗣的规矩,中国却不能轻易照搬。吴可读倒没有提什么“华夷之辨”,只是说“中外国情有别”,不可“一概而论”。

他举了泰西设置“议院”的例子,说此举虽然颇有“上古共和之义”,但是,“三代以上,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三代以下,天下为一姓之天下”,“议院”之设,致“君上之权下替”,咱们难道也照猫画虎、“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不成?

吴可读这个折子,别出蹊径,“议院”的例子,尤其有力量,颇有信心,递了上去之后,可以动摇天听。

可是,鲍湛霖的折子一出来,他这个稿子,就用不了了!

因为,吴可读看得清楚,目下嗣皇帝人选的关节,已不在于什么男、女之异,也不在什么中、外之别了,最紧要的那个关节是:如何去除“小宗入继大宗”之弊?

这个“弊”,其实是无可去除的。

但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没有法子让“上头”相信:文宗显皇帝父子,不会血祀断绝;我自己,不会变成张太后第二。

“上头”不相信这个,她就不会去立别人的儿子做嗣皇帝。

我还有一个女儿呢!

吴可读、刘宝第灯下密斟。

“柳堂,”刘宝第说,“你看这样子成不成?‘大礼议’既然绕不过去,就只好替它涂脂抹粉了!

吴可读皱了皱眉:“涂脂抹粉?”

“我是说,”刘宝第笑了一笑,“明世宗其实也有不得已之处,当初答应承嗣,纯属被迫为之,后来变更成议,不能说是‘食言’、‘背恩’什么的。”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