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醇王的话头,递过去一个白折子,淡淡的说道:“我替你拟了个折子,你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署上自己的名字,我可以替你代奏。”

啊?

这个白折子,恭王进宗人府之前,就捏在了手中,一直“明示于人” ,只是醇王心情激荡,没有留意到。

醇王浑浊的眼眸,放出光来,他哆哆嗦嗦的接过了折子,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条几上,那个样子,如奉什么又薄又脆的至宝一般,生怕磕着了、碰着了。

打开折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细细的看过去。

看着、看着,原本已略略平复的身体,又开始筛糠般的抖动起来了。

这个折子,用醇王自己的口吻,通篇自称“罪臣”,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先说自己“鬼魅上身”,“如颠似痴”,最终“丧心病狂”,以致犯下了“人神共愤”、“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作所为,真正是“生人所不忍闻”,天下目己,“睚眦欲裂”,“稍有人心者,皆欲啖罪臣之肉,寝罪臣之皮”,自己为“万夫所指”,已经成为“天不覆”、“地不载”之人。

甚至,连“罪臣之肉,狗彘不食”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接下来,说自己“日夜痛悔”,“彻骨掏髓”,“剜心裂肺”,“泪尽泣血”,可是,“罪臣之罪,虽寸磔遂足赎乎?”

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上天虽有好生之德,我皇太后虽洪施广沛,但“恩德不及枭獍”,罪臣万不敢腆颜乞恩,只能“甘伏斧锧”,求我皇太后早日宸衷独断,“付罪臣于明正典刑,以昭天下后世人臣者之炯戒”。

看到这儿,醇王再也忍不住了,他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恭王,颤声说道:“六哥,这个,这个……”

恭王扭头看了一下窗户,然后走上一步,凑近了醇王,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你不懂?——唯有‘认罪伏法’,才有唯一的生路!”

这个道理,醇王确实不大懂。

他呆了半响,迟钝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是,六哥教训的极是……”

“这只是一半儿,下边儿还有——你看下去!”

“是,是……”

醇王又擦了擦眼睛,喘了几口气,勉强定住了心神,继续看了下去。

放在奏折两边的手,却依然微微的颤抖着。

“下边儿”是这么说的:

罪臣“痛定思痛,灵台明澈,尽晓昨日之非是矣”,“荣安固伦长公主,文宗显皇帝嫡嗣,穆宗毅皇帝嫡姊,龙日天表,圣质祥惟,宽仁睿哲,至纯至孝,才秀藻朗,端仪万国,堪承统绪之继、帝祀之奉”,此前,罪臣“一叶障目”,“不见金之坚、琼之贞、冰之洁、砥之平”,实在是“不识子都之美者也”,羞惭无地!

留意一下,荣安公主的封爵,是“固伦公主”,并没有一个“长”字,这个“长”字,是恭王替醇王硬加进去的,有了这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