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症结有二:第一,宦囊已空,莫说‘近乡情怯’,就是返乡的盘缠,都凑不出来;第二,以顶戴、功名为怙恃,以为朝廷的刑典,不能加于己身,两下里一凑,自然而然,开始明目张胆的骚扰地方、找‘快钱’,于是,作奸犯科,种种不法,横行无忌。”(yimixs)•(cc)

曾国藩默然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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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觉得,”关卓凡说道,“留居江宁的湘籍将弁士卒,流落江湖之种种情形,某种程度上,可以比附旗人,就从‘八旗改革’之‘买断旗龄’上头,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买断旗龄?

曾国藩心头一跳。

“买断旗龄之后,”关卓凡说道,“旗籍虽然保留,那份饿不死、吃不饱的钱粮,却没有了;同时,既有了生业的许可,又有了生业的资本,两下里一凑,但凡是个人,就不能不努力生业!”

这……

“人同此心,事同此理!”关卓凡微微提高了声音,“我想,这班散兵游勇,如果有了立身、生业的本钱,同时,没了免于刑责的‘护身符’,总不成,还会、还敢,继续为非作歹、无所顾忌?”

曾国藩心头,大大一跳,“王爷的意思……”

“毋庸讳言,”关卓凡说道,“这班湘籍将弁,既已裁撤的裁撤、去职的去职,就绝无再补缺的可能了,则头上的顶戴、身上的功名,除了见官不拜之外,再没有任何正经的用处了”

微微一顿,“既如此,倒不如仿‘买断旗龄’例,由朝廷拿出一笔钱来,将之‘赎’了回来,如此,这班流落异乡江湖的湘籍将弁,兜里既有了钱,便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家了!朝廷呢,也不用再苦恼于要不要将其绳之于法了!如是,公私两便,水清河晏,江宁……真正好叫‘江宁’了!”

真正是匪夷所思啊!

在此之前,只有个人向朝廷“捐官”的,哪里有倒转了过来,朝廷向个人“赎官”的?

这也罢了,关键是,此事若成,诚如轩亲王之所言,“水清河晏”、“江宁真正好叫江宁了”,可是

湘系扎在江宁的根子,也从此给拔掉了。

一时间,曾国藩心潮起伏,说不出话来。

见曾国藩不说话,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就当这班人还在役,嗯,再裁一回军‘二次裁军’就是了。”

二次裁军?

“王爷,”曾国藩吃力的说道,“撤勇发遣,规矩是结清欠饷之外,再发两个月的恩饷,事到如今,自然没有什么欠饷可言,如果比照两个月恩饷的标准……呃,‘赎官’,我怕此辈,呃,未必餍足……”

补不上实缺的,只能照普通兵勇的标准支饷,一个月不过四、五两银子,两个月亦不过八两、十两这已经是普通绿营的一倍有多了较之平洪杨战事结束之时,湘军将弁靠抢掠鼓起来的腰包,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么几两银子,就想将人家的顶戴“赎”了回来,并且将其送回老家,这个,不太现实吧?

关卓凡哈哈一笑,“涤翁想到哪里去了?我说‘二次裁军’,不过一个譬喻,哪里能真比照撤勇发遣的规矩呢?”

顿了顿,“我初步的想法是,最高的提督一衔,五千两银子,然后,三百两一级,等而下之,最低的……嗯,我也不确定是哪一级,总之,九品十八级,最低的一级,不少于三百两!”

曾国藩大吃一惊,“王爷,这可是一笔……数啊!”

“是!”关卓凡点了点头,“我大致算过一笔账,朝廷要‘回赎’的顶戴,总有一千几百的数目,拢在一起,大约要花费……两百万两银子吧!”

曾国藩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情,极其复杂,十分内疚,十分不安。

内疚的是,湘军裁撤多年之后,还在给朝廷制造大麻烦,增添大负担;不安的是,逼朝廷掏出两百万两银子的数来“赎官”,湘系、包括他本人,必为朝野所深讥,到时候,朝廷也好,地方也罢,湘系、特别是他的“曾系”,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湘系扎在江宁的根子,从此拔掉了”,反倒不是他目下关注的重点了。

别人不说,最爱闹意气的左宗棠,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讦自己的好机会的,必然冷嘲热讽,无所不用其极。

曾国藩是最爱惜羽毛、最忧谗畏讥的一个人,一想到左季高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头就开始疼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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