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倒在台上的张翠鸾总算披散着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悲愤地唱道:“我这脊梁上如刀刺打得来青间紫。飕飕地雨点下烘烘地疼半时。怎当得起他无情的棍子打得来连皮彻骨夹脑通心肉飞筋断血溅魂消让我一疼来一疼来一个死。”

崔甸士和赵小姐背过脸去不理她张翠鸾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走到他们跟前说:“崔甸士我只问你个亏心贼你能诬赖我什么罪名儿?”

崔甸士冷笑道:“敢情你在问我讨要罪名么?这好办老爷我一向大方得很。左右将她脸上刺上“逃奴”二字即刻解往沙门岛服役!”言毕回头涎皮涎脸地讨好赵小姐:“娘子你看这办法可好?”

赵小姐夸张地惊叫:“喔唷相公那好痛呢这刺起来可是‘血溅魂消一疼来一疼来一个死’兀的不是县官夫人么相公你真舍得?”

崔甸士急忙安慰阴阳怪气的赵小姐:“有什么舍不的。娘子你休听她胡说她是县官夫人老爷我还是玉皇大帝呢。左右还楞着干么?快给我刺字!”

张翠鸾连连后退呼天抢地但还是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捉住了眼看一个人端着刺字工具朝她走来张翠鸾只说了一句:“崔甸士你好狠也!”便昏死过去。

这边厢在给张翠鸾脸上刺字直刺得血肉迷糊那边厢崔甸士还在对手下悄悄交代:“你带个人将这逃奴解往沙门岛但我不要她活着到达。”

“大人的意思是……咔嚓?”手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崔甸士阴毒地点了点头。

两个衙役押着张翠鸾赶路衙役甲把张翠鸾绑在路边了一棵歪脖树上走到一旁对衙役乙说:“前面有一处林子我们就在那里动手吧。”

衙役乙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咬牙道:“好吧早死早投胎反正迟早都是一刀。”

两个商量定过来拉扯着要把张翠鸾押到林子里去张翠鸾见势不妙大声呼救起来。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鸣锣喝道声。

两个衙役一惊张翠鸾趁机挣脱他们跑到路旁跪下高声喊冤。

官轿停下走出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人一见张翠鸾便激动万分地喊:“兀的不是翠鸾孩儿?你从哪里来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

张翠鸾抬头一看顿时哭倒在那人怀里:“爹爹呀……”

原来这人正是张翠鸾的父亲张天觉当年父女俩在江上失散都以为对方已经葬身河底没曾想都还活着。现在张天觉已经是朝廷的廉访史此番坐官轿出行是为了沿途考察官员的廉政情况却遇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且一看就是犯妇样子脸上还刺了字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询问详情。

张翠鸾把事情的原委哭诉了一遍张天觉听罢大怒:“如此丧尽天良的禽兽不杀何以正天理固人伦?孩儿不哭爹爹与你做主。”

张天觉带着女儿来到秦川县崔甸士和赵小姐吓得魂飞魄散双双跪在堂下请求饶命。

张翠鸾本来不想饶的偏偏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和崔甸士结亲的媒人崔甸士的伯父崔文远从后堂走出来说:“小姐看在老汉面上求你饶了他这条狗命吧就当是可怜小老儿了。小老儿孤苦之人只得这一个侄儿还指着他养老送终呢。”一面说一面抹着眼泪双膝跪倒在张翠鸾面前。

张翠鸾为难地扶起他恨恨地唱道:“他是我今世仇家宿世冤孽恨不得生把头来献。叫我如何饶得!”

崔甸士跪行到伯父面前说:“伯父你与我劝一劝她吧就说我如今情愿休了那贱妇和她重修旧好重做夫妻。”

崔文远又哀求道:“小姐一日夫妻百日恩饶了他吧他知错了如今要休了那贱人和小姐做夫妻呢。”

张翠鸾背过身去唱:“我和他还有甚恩情相顾恋?待不允又怕背了这恩人面。只落得嗔嗔忿忿伤心切齿怒气冲天。”

张天觉见女儿久决不下走过去问:“孩儿你意下如何?”

张翠鸾叹息着说:“爹爹却叫孩儿好不为难毕竟这是孩儿的终身之事。也曾想来若杀了崔通难道好教孩儿又招一个?只是把他那贱人脸上也刺上‘泼妇’二字也打四十大板罚到我房里做侍女出了我这口恶气我才饶得过他。”

这回轮到赵小姐呼天抢地了:“关我什么事他骗我父亲说他未曾娶妻父亲才将我嫁与他。那天下令打你的又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饶过他责罚我好没道理!”又在张天觉面前跪下道:“大人您是廉访史应该是最廉洁公正的就这样任由女儿滥用国法么?”

见张天觉不理她索性转向观众求助:“各位父老乡亲我才是受骗上当的可怜人那当初嫁他之时父亲连身上的衣服都脱给他了只落得赤精条条的还不是指望女婿以后能对女儿好点。可怜我年过八旬的老父亲啊你女儿就要被公报私仇的廉访史大人打死了!”

台下观众气得直嚷:“你父亲哪里年过八旬了?少装可怜了你这个泼妇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崔甸士会做得那么绝?”

“四十大板四十大板打死这煽风点火的泼妇!”

“四十大板太少八十大板!八十大板!”

台下喊打声响成一片好在张天觉到底是做廉访史的还算理智公正当下点头道:“你这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原不是你的错。左右将那厮拿过来。看在崔文远的面上此番姑且饶你死罪。将恩人请至老夫家中养赡到老。小姐还与崔通为妻。那妇人也看在他父亲赵贡官面上饶了刺字只打做梅香以后伏侍小姐吧。”

赵小姐哭道:“一般的父亲一般的做官偏他这等威势俺父亲一些儿救我不得。我老实说梅香便做梅香也须是个通房。要独占老公这个不许你的。”

张天觉吆喝了一声:“左右将冠带来还了崔通待他与小姐成亲之后仍留在秦川县做官。”

衙役们过来侍候崔甸士穿上官服张翠鸾亦换上了夫人礼服从后堂走出来赵小姐则一副丫环打扮当众跪下拜见夫人。

张天觉欣喜地对女儿说:“我儿昔日在淮河渡分散之时谁曾想到有今日也。”

崔甸士穿好衣服过来拜谢道:“天下喜事莫过于父子完聚夫妇团圆。容小官杀羊造酒做个庆贺的筵席与岳父大人把一杯者。”

张天觉说:“你只去给我女孩儿赔罪吧她心里还气着呢。”

崔甸士又过去给张翠鸾跪下张翠鸾左转崔甸士左跪;张翠鸾右转崔甸士右跪。终于张翠鸾亲手扶起他唱道:“从今后鸣琴鼓瑟开欢宴再休题冒雨汤风苦万千。你若肯不负文君头白篇我情愿举案齐眉共百年。也非俺只记欢娱不记冤到底是女孩儿的心肠十分软。”

这两人重续旧好恩恩爱爱之际赵小姐悄悄走到一边对观众说:“真是个蠢女人她脸上刺了字俺没刺字俺比她美将来相公还是俺的。”

话音未落一只草鞋飞过来差点砸中了赵小姐面门:“下去吧你都贬为梅香了还在得瑟呢。”

赵小姐争辩道:“俺不是梅香俺是通房。”

又一只草鞋凌空而至险险地从鬓边掠过砸下了一只蝴蝶花簪赵小姐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进去了台下哄笑。

崔甸士则挽着张翠鸾亲亲热热地从另一边退场。

台下第四排一个蒙装女子本来笑得好不开怀转头却见旁边座位上的男子眉头微蹙忙问他:“你怎么了?”

他答:“你不觉得刚才好险么?那草鞋要是砸伤了她怎么办?人家还是个小姑娘最多不过十五岁吧这些看戏的人太野蛮了。”

蒙装女子不屑地说:“砸伤了又怎样?不过是个戏子她本来就是给人开心的玩意儿跟妓女差不多的。”

男子沉下脸来正要反驳已经有人从人缝里挤过来喊:“帖木儿真的是你?刚才阿力麻里说你坐在下面我还不信想不到真的是你!”

帖木儿抬起头来:“姐夫你也来了?”

“嗯你想跟我到后台看看不?”

帖木儿还没开口图雅和索布德已经跳了起来:“好啊好啊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