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华假装没有看见对方,只是指着水里的鱼说:“看那鱼傻乎乎的,总是被人抢走它的鱼食!”

主仆几个正在谈笑,忽然听见男子温润柔和的声音:“母后。”

姜玿华扭头看去,居然是宁王!

他面含春色,满眼都是渴望,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姜玿华想:大长公主该不会是从他下手来对付我吧?

便让随从们都先退开,侧过身子看鱼抢食,淡淡问道:“有什么事么?”

“我……”宁王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潮湿,像极了靠在她耳边低语。

姜玿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在平时,自己说不定会把人踹下去!

“我也不知怎么了,你说过我不许再来找你,可、可我忍不住……特别是最近,我对你日思夜想……愿愿!”宁王忽然上前一步,要来抓她的手。

姜玿华警觉地后退,将手藏在身后,瞪着他。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直对姐姐心怀不轨?

姐姐和他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玿华心跳加速,集中精力分析着各种可能。

“愿愿,你就真的甘心在宫里孤独终老?你一直都不容易,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和我走吧,我不做这亲王,你也不做太后,我们远走他乡,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宁王说着,脸色潮红,往她扑过来。

姜玿华连忙后退,转身往随从们那边跑去。

“好啊!”一个沙哑而高亢的女声突然爆发出来,“我说是谁在这里互诉衷肠!原来是太后娘娘和宁王!”

姜玿华听出是大长公主的声音,心想果然来了。于是止住脚步,转身冷笑着看她。

大长公主由独孤若水和阿夏等侍女扶着过来,脸上非但没有撞见自家人丑事时应有的恼怒,反而是发现财宝一般的兴奋。

宁王脸色一沉,大步往姜玿华赶去,要把她带离这里,然而大长公主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好几位太妃和她们的侍卫。

侍卫们迅速拦在宁王和姜玿华中间,让两人无法走脱。

“太后娘娘!”灵犀和飞鸾终于带着女武士们赶来,担忧地望着她。

姜玿华镇定地对她们点点头,让她们先别行动。

大长公主扭头看着太妃们:“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听见宁王叫太后娘娘的小名,还说太后娘娘心里有他,他要带太后娘娘私奔?!”

没有太妃敢答话。除了郑太妃,她们根本不知道会在花园里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会这样,打死她们也不敢撞上来。

大长公主便盯着其中一个太妃,冷冷道:“关太妃,你听见了吗?”

关太妃哆哆嗦嗦道:“这里风大,我听得并不真切。”

“四十出头,你耳朵就聋了吗?!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是的……”关太妃含糊其辞。

姜玿华微微仰头睥睨大长公主:“我记得大长公主耳朵不太好,怎么那么远都能听见我说话?该不会,是你故意安排了宁王来陷害我?”

“胡说!是你平日里不知检点,进宫前就与这小子情投意合,伺候着先帝,却变成了伺候这小子了!”

宁王脸上潮红得更厉害,盯着大长公主说:“姑母,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证据?我亲耳听见你的话,还需要什么证据?你堂堂亲王,敢说不敢承认吗?!”

这边动静太大,不少番邦使臣都闻声赶来。

大长公主见来了这么多人,十分得意,高声说:“让各位使节见笑了,亲王与太后娘娘苟且,这本该是唐家的私事,不小心扰了你们的兴致,真是对不住!”

姜玿华心乱如麻,如果光听大长公主的一面之词,她或许会以为真是她在陷害宁王和姐姐,可方才宁王的那番话和他看自己的表情,分明在告诉自己,他们两个之间有过什么!

“闭嘴!”宁王一拳打翻一个侍卫,朝姜玿华这边冲来,想把她救出去。

姜玿华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

“太后娘娘!”白泽忍无可忍,带着属下们冲进来。

“抓住他们!”大长公主高吼道。

“一个外命妇,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姜玿华沉声质问,气势凛然,不少侍卫吓得停住脚步。

“我有先帝遗诏,先帝准许我监督太后品行!抓住他们!”

独孤若水忙从袖中取出遗诏,递到大长公主手中。

遗诏被高高举起,侍卫们如得了圣令,拼了命地将两人围住。

姜玿华给白泽她们眼色,让她们卖个破绽,于是一群人就被团团围住。

而宁王是孤身一人过来的,已被侍卫们押在地上,冷汗涔涔。

大长公主笑起来,满是皱纹的脸更皱了:“太后、宁王,你们做下的好事,要敢作敢当!”

姜玿华看着大长公主令人作呕的得意神色,说:“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了什么好事!那遗诏又写的什么?!”

大长公主将遗诏展开,让阿夏高举着,所有人都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外邦来的译者将话翻译给各自的主人听,使节们听完,又是想看热闹,又是想回避这一场风波,犹豫不定。

姜玿华看完,已经猜到姐姐大概发生了什么,狠狠瞪了宁王一眼。

宁王对她微微摇头,脸上满是愧色。

大长公主和郑太妃见了两人表情,笑而不语。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起了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姜玿华听懂了,是伊斯塔王子在给自己辩解。

他说:“太后还年轻,有她的权力追求幸福,不能因为先皇帝的一张命令就浪费她一辈子!在我们的国家,就算是王后,在国王去世后,她如果爱上别的男人,可以另外嫁人,而不是受到惩罚!”

这番话被译者译过来,在场的大祁人都有些诧异。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那是你们蛮夷之国!我们大祁是礼仪之邦,太后怎么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太妃们到吸一口冷气,大长公主这是要惹怒番邦王子啊!

裴灏正好赶过来,听见大长公主的话,来到伊斯塔王子面前,抢在译者前面把话给翻译了:“她说,我们国家与火番国情况不同,从来没有贵国那样的先例。”

姜玿华看见裴灏,说:“表兄,请把各国使节先带进麟德殿去,别让陛下久等。”

“都不许走!”大长公主怕裴灏去通风报信,用眼神示意侍卫们拦人。

伊斯塔王子手中忽然亮起火来,大长公主变了脸色,只好放他们离去。

裴灏把使节们往大殿上带,向他们解释道:“那一定是一场误会……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火番国、梵珈国等国度民风开放,自然不认为太后的事有什么,然而桑林国等规矩森严的国家,几个使节在看见这场争执后,对大祁的好印象顿减,面上恭敬,心里都有些鄙夷。

而这就是大长公主选在这一天揭发的原因,在使臣们对大祁的尊敬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在唐见渊的自尊心被捧到最高的时候,突然揭露这个最大的丑闻,身为大祁天子的他怎么能不动怒,怎么能不处罚那妖精?!

这种时候,就算是十分的罪,在他唐见渊眼中也会变成十二分!

姜玿华见众人走远去,紧盯着大长公主道:“既然是先帝给你的遗诏,你要拿我怎么样?!”

“简单,验身!”

宁王抬头道:“姑母,不可!是我的错!和母后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

“闭嘴!”姜玿华怒喝一声,扭头瞪向大长公主,“那就验!”

大长公主歪嘴冷笑,心想不愧是妖精,都这时候了都不带怕的!看她能耍什么花招!

郑太妃也捻着佛珠,一边默念佛,一边偷偷看姜玿华。

阿夏等三名年老侍女上前来,板着脸说:“太后娘娘,请吧。”

“我要带上我的侍女和武士,否则你们趁机掐死我,我有嘴也说不清了!”

大长公主阴笑着点头:“那就带上。”

“还有关太妃、张太妃的两名宫人也一并带上,免得大长公主的人黑白颠倒,坏了我的名声!”她说。

这二位太妃是老实的,有她们的宫人在,大长公主的人就无法随意捏造谎言。

“好!”

这狐狸精,她就是带上一百个人,也改变不了她和宁王苟且的事实!

姜玿华便带着随从们,昂然往麟德殿右侧的郁仪楼走去。

“母后!”宁王绝望地喊。

姜玿华没有回头看他。

进了郁仪楼,早有小宫人去准备好一间屋子。

姜玿华与众人进去,门被关上,她由众人伺候着在床上躺下。

几名老宫人围上来,灵犀和飞鸾不满地看着她们,白泽等女武士站在门内远远看着。

阿夏看了一眼,顿时气得头昏眼花,她与大长公主其余两名侍女对视片刻,眼中闪过寒光,她忽然伸出食指和中指,向着姜玿华腿间快速探去!

开弓哪有回头箭!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飞鸾一眼看见,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看见老妇狰狞的表情,她惊得大叫起来:“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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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灏带领使节们回到麟德殿后,就匆忙去找唐见渊帮忙。

然而唐见渊被独孤崇义带领着几个使臣“绊住”了。

裴灏看见此景,确定是大长公主的阴谋。

个老妖婆!真会作妖!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在一旁走来走去,想引起唐见渊的注意,唐见渊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专心与众人对答。

好一会儿,唐见渊终于起身,也不顾使节们的话没有说完,带上随从便往殿外赶去。

裴灏跟上去低声说:“陛下,太后娘娘出事了。”

“她在何处?”

“花园。”裴灏带他匆忙赶到花园,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却看见姜冽从假山后出来,他说:“在郁仪楼。”

唐见渊便踏进郁仪楼,大步来到二楼,听见一阵凄惨的嚎哭声。

他以为是姜玿华不敌大长公主她们,被处置了,忙加快脚步,然而细听那嚎哭声,却是几个中年女人的。

她没事!

唐见渊放下心来,登上二楼,当先看见左边屋子里坐着大长公主与几位太妃,一群侍卫押着宁王,而右手的屋门打开,明艳动人的少女笑容冷冽,像极了那天的雪。

唐见渊对她微笑点头,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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