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又还是如愿以偿了。

池牧遥和奚淮都没有去看,两个人并肩坐在小木屋门前的阶梯下,甚至不想听到那些声音,干脆封了听觉。

这里应该是苏又常年生活的地方,一个元婴期巅峰的修者,住所却并没有多奢华。

山林,木屋,溪水。

巨大的树冠如同天然的屏障,举目望去尽是绿色,青松笔直,草地翠绿。

溪水潺潺,从崖上来,到山涧去。

苏又带着禹朝落来这里住了几日,闲来无事还指点几下禹朝落的剑法。可是禹朝落怕他,也厌恶他,不愿意多留。

禹朝落想走,苏又不让,说是只要禹朝落同意自己的要求便放他走。

最终还是……

苏又和禹朝落在小木屋里待了足有三日,离开时禹朝落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下木屋前的阶梯都需要扶着围栏扶手。

苏又想去扶着他,却被他拒绝了。

池牧遥和奚淮倒是没有等那么久,毕竟心魔之境会淡化细节,他们又对屋中的事情不感兴趣,只觉得坐了一会儿,人便出来了。

苏又跟在禹朝落身后问:“我送你回去?”

“不必。”禹朝落拒绝得直截了当。

走到了阶梯下二人才发现有一张传音符在结界外,应该是一种认主传音符,这种传音符会寻着主人的灵力而来。

禹朝落伸手去取,发现传音符是他心爱之人发来的。

他不想给苏又听,但是苏又手快,已经替他渡入灵力听了。

能帮他渡入灵力,这也是曾经双修过的表现,引得他一阵羞恼。

“朝落,嫁与奚霖属我自愿,他并不知道你我之事,说来也算是帮两界说和的善人。我既已嫁与他,便不会负他,只是有愧于你。我负你,是你我之事,莫要迁怒他人,也望你日后能另寻知音,再遇良人。”

恐怕是奚霖那边已经找到了徒弟的尸体,奚淮母亲怀疑是他做的,所以送来传音符私下劝解。

禹朝落听完怔了一会儿,突兀地看向苏又。

苏又被看得一阵不解,也奇怪地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愤怒,一个莫名。

“他不知情?”禹朝落问苏又。

“他……是指奚霖?嗯,不知情吧,毕竟只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还是资质不错的火系单灵根便有了兴趣。说来有趣,那姑娘与你是水火灵根,这犯冲的灵根居然也――”

“他不知情,那为何要杀他的徒弟?!”禹朝落几乎是吼着问他。

在被嘲讽后,禹朝落没有暴怒。

在被算计后,禹朝落也算稳重。

此刻,禹朝落却暴怒而起,对他怒吼。

苏又不解:“就算不知情又怎样?”

“如果他不知情,他便是无辜之人,我有何资格报复于他?”

“可他就是抢了你的道侣,这是事实!”

“那也是我无能留不住我的道侣!是我的师父、师门故意隐瞒他,还拆散了我们,与他无关!他若是知情还强娶,那是他的过错,可他不知情,他只是……只是……我却杀了他的徒弟?!”

“我怎么不懂你呢?”苏又万分不解,“知情与不知情,差别很大吗?”

“大!大得很!”

禹朝落说完,大步流星地朝着结界外走去。

苏又意识到了什么跟上他,询问:“你要做什么?”

“我去卿泽宗和奚霖说清楚,大不了以死谢罪。”

“然后告诉他,他的道侣以前有老情人,让他们道侣之间产生芥蒂,你让那个姑娘以后怎么办?奚霖说不定一怒之下把你的道侣也杀了,灭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禹朝落这才停住脚步。

禹朝落的情绪终于崩溃,手里握着传音符,在憎恨的人面前崩溃大哭,尊严都不要了。

鬼知道他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

道侣离他而去,师门不在意他的意愿强行囚禁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遭遇了这些事情。那两个修者何其无辜,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苏又看着他,依旧是一脸的不耐烦和不理解,搞不清楚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靠着木屋阶梯的扶手,双手环胸看着他哭,又问:“怎么才能让你觉得公平,要不我帮你杀了拆散你们的人?是谁?你师父?你师父是――”

“不用你管!”

“那你就这么窝囊地活着?”

“你也可以杀了我。”

“啧……”

最后禹朝落还是走了,池牧遥蹙眉看着,也不知禹朝落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

池牧遥忍不住问奚淮:“你说他能去哪?”

“反正不会去卿泽宗。”

“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们至今不知道凶手。”

“哦……”他居然忘了结局已定,竟然当成电视剧看了。

*

苏又和禹朝落很快便再次遇到,也不知是不是苏又一直有意跟着禹朝落。

禹朝落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暖烟阁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这群人由两名金丹期修者带着,队里有十余个筑基期的修者。

禹朝落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被困在林中无法离开,他看到了求救烟火才匆匆赶来,不过也只保护了他们一阵。

禹朝落看着面前的天级凶兽问道:“怎么派你们来对付天级灵兽?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之前分配任务时,执事堂说是有玄级灵兽作乱,让我们来收拾,没想到杀了一些玄级灵兽后,血腥味引来了天级灵兽。”

天级灵兽向来喜欢攻击修者,修者比其他灵兽口感好多了,没有皮毛、铠甲,体内含有的灵力也多,滋补得很。

禹朝落没办法,只能说道:“这里距离暖烟阁很远,周围也没有其他的门派,想得到支援很难,你们先逃,我想办法引开它们再逃离。”

这些修者也都同意了,和禹朝落兵分两路,由禹朝落引开天级灵兽。

不过,禹朝落一人哪里是天级灵兽的对手,面临绝境之时,苏又出现挡住了天级灵兽,杀了三只依旧轻松。

浑身是伤的禹朝落靠着山壁看着苏又朝着他走来,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谢:“谢谢你……”

对苏又道谢,真的非常艰难。

苏又语气嘲讽地说道:“你们暖烟阁的修者真是有意思,你是来救他们的,你说引开灵兽他们当即答应了,如临大赦,牺牲你一个,能救他们很多个。”

禹朝落只能回答:“我是那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且伤得没有他们重,他们觉得我有机会逃跑――”

“天级灵兽的追杀你能逃掉?”苏又听笑了,“是他们天真,还是你天真?”

“……”禹朝落再没有言语了。

苏又走过来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禹朝落触电一般地将他的手拍开,引得苏又蹙眉。

“不劳费心了。”禹朝落提着佩剑,步伐踉跄地想要离开,结果走两步便晕倒了。

苏又看着他冷笑出声,绕过他不想理了,走远了却又折返回来,抱起禹朝落离开。

禹朝落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小空间里,看装饰应该是修真界可以租用的洞府。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再看向坐在一边看书的苏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出声,伸手拿来放在石床边的药膏闻了闻,接着为自己抹药。

池牧遥站在洞府内低头看着药膏,说道:“这药膏和你的药膏一样。”

奚淮随口回答:“都是药宗府的产物。”

“药翁的炼药技术还是可以的,不过人品嘛……”

奚淮对药膏不在意,只是有些不耐烦:“我们需要把心魔幻境的内容全部看完吗?”

“其实找到苏又痛苦的根源加以利用就可以了,我猜痛苦的根源是禹朝落的死。可惜我们需要等那个时刻,且在苏又心魔复发之时才能真正地伤到苏又。”

奚淮背对着那边不看苏又他们,似乎觉得他成了池牧遥的道侣后,连苏又心魔幻境里的禹朝落都不能多看一眼,不然就是对不起池牧遥。

但是池牧遥没有顾忌,还凑过去看禹朝落后背的鞭伤,说道:“看痕迹,也是带着雷电之力的鞭打出的痕迹。”

奚淮冷哼:“拆散了人家道侣,还用雷电鞭子抽人,暖烟阁也算名门正派?”

“在暖烟阁的前辈看来,禹朝落是不懂事,违背师命。”

“狗屁!”

奚淮说完,伸手拽了池牧遥一把。

他刚躲开,苏又便到了他之前的位置,拿走了禹朝落手里的药膏,帮禹朝落涂药。

禹朝落自然不肯,却听苏又数落:“像我没摸过似的。”

不但如此,还是苏又之前在木屋内嫌弃雷电之力的干扰,顺手收了雷电,才让禹朝落减轻了伤痛之苦。

“你!”

苏又帮他涂完伤口,看着伤势好转了,又坐在了禹朝落的身边为他疗伤。

禹朝落只能承受着。

之后,禹朝落依旧是想要回暖烟阁。

这一路上苏又一直跟在他身边,时不时撩拨禹朝落几句,禹朝落很烦,却还是忍着。

苏又岂是老实的人,中途休息时在林间也要做几次。

池牧遥和奚淮尽可能躲得远远的,封了听觉后神识传音给对方。池牧遥一个劲地抱怨:“如果是鱼类这叫追星期,鸡的话是抱窝,狗是闹狗!”

奚淮也跟着抱怨:“对,没完没了的真烦。”

池牧遥看着他问:“你也知道烦了?”

奚淮特别不爽:“你我之间不算。”

“怎么就不算呢?”

“因为我看到你忍不住……”

池牧遥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听到这句话居然也能害羞,这个人分明已经是自己的道侣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进奚淮的怀里,将脸埋在奚淮的肩膀上,不让奚淮看到他的表情。

奚淮抱着他,顺了顺他的头发,用神识问道:“我有些搞不懂,禹朝落最初那么抗拒,为何最近似乎顺从了不少,虽然没表现出多喜欢,但是不拒绝了。”

“有可能是一种发泄吧。”

“发泄?”

“嗯,既然已经如此了,又挣扎不了,加上内心苦闷,以及对师门失望,这些都让他几乎崩溃,他还只能妥协回归师门,和苏又……成了他发泄的方式,就此放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被苏又可以打开自己的传音符这件事启发了。”

奚淮瞬间懂了,问道:“他想打开苏又的储物空间,拿走那两颗珠子以绝后患?”

“没错。”

“苏又那么老奸巨猾不可能猜不到吧?”

“猜到又能怎么样,他的本意不就是如此?”

之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池牧遥忍不住叹气:“一时间不知道禹朝落是可怜,还是可悲。他曾经也和禹师兄一样,是天之骄子吧?也曾意气风发,发扬蹈厉……”

“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