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向驰接到花洲方面的电话。

花洲警方告诉他,尽管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但仍顺利地抓到了申恒和两名接机者。

于是,向驰向秦队汇报,先把申家的一干人等晾一晾,等花洲方面押解申恒等人回霖江再说。

秦队答应了。

他知道,关注这桩案子的人很多,不容许他们出纰漏,于是,他把重案组成员叫道会议室,开了个小会。

秦队说道:“从目前来看,关于温丽萍的案子,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申恒和两个从未进入到我们视线的嫌疑人,刚刚的那场战斗看似酣畅淋漓,实则隐患不小。”

这话有点重了,几l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向驰。

向驰正要说话,尹方圆先开了口:“秦队担心的事,我也一直在担心。向组长,如果我们达不到目的怎么办?”

向驰放下手机,“目前最坏的结果,就是温丽萍一案继续搁置。”

他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即便没有这一场抓捕,尹方圆方面也一无所获。

反倒是他领导的专案小组查到了申家的犯罪证据,扫荡了制假贩假的窝点,功劳虽然不显,但有所交代。

尹方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队思索片刻,说道:“确实如此,最差的结果就是回到原点,这样冲一下,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尹方圆给秦队递了根烟,“秦队,如果这一点生机熄灭了,温丽萍的案子很难再有回转的可能了吧。”

方文景点了点头。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保持了沉默。

秦队点燃香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两口,“只要犯了罪,就会留下痕迹。现在没有抓手,不代表将来没有。”

方文景道:“其实,我还是觉得放长线钓大鱼更好。”

向驰道:“老方可以具体讲讲,怎么放长线,要钓怎样的大鱼?”

方文景道:“当然是继续监视申家,拿到更确凿的证据。”

向驰问:“监视多久,都监视谁?”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继续姑息下去,申家浮在表面的也依然是制假贩假的诈骗罪。没有卧底深入其中,还是找不到温丽萍的死因。

不如打草惊蛇,看看各方面的动向。

这个问题把方文景问住了。

监视申恒吗,申恒有不在场的证明;监视申智厚吗,医院说过了,申智厚癌症晚期,没有那样的行动力。

监视申广义,申广义会亲自出手杀外甥女吗?即便是他杀的,他也不会向任何人坦白这一点,那跟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文景干笑一声,“这个嘛,我还没有深思熟虑过。”

秦队看了他一眼,“言归正传吧,小向先把任务分配一下。”

向驰道:“和申恒一起被抓的两个人资料已经拿到了,一个叫曹岳,一个杜刚。前者琨城人,后者中州人,身份证传真件已经拿到了,老李带人去机场调查二人的登机记录,老方查曹岳的案底,老徐查杜刚,他们的家庭,财产状况,人际关系等,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他们的飞机落地前,我要拿到结果。”

秦队补充道:“如果有需要我和领导协调的,大家尽管开口。这二人都是外地人,查起来可能有些难度,但这些很重要,我们务必上心。”

被点到名字的纷纷点了点头。

秦队又道:“再一个就是审讯的事……”

这次联合行动,总共抓了二十六个人——土窑十二个,两个制瓷作坊十二个,温家两个,申家四个,古董行二个,还有申恒的接应者两个。

人数众多,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错过案件中的重要角色。

秦队的意思是,重点人物重点审,打不开突破口的可能性很大,不要急躁,不能让嫌疑人摸清警方掌握的底牌。

初步摸排后,可以通过开会进行汇总,再根据掌握的情况安排下一个步骤。

大的方向定好了,执行的尺度就有了。

审讯由五个小组同时进行:方文景带丁维,李自健带宁安,尹方圆带马卓研,老徐带王耀光,他和秦队一组,负责审问申恒以及一同抓来的两个人。

散会后,向驰接到了元宝的电话。

“你小子食言了啊!”

“没办法,今天有工作,脱不开身。怎么样,拍到好东西了吗?”

“没有。老戴拍了,他买了个古董首饰,估计是给韦嘉童的吧。”

“哦……你看到梅若水和梅若安兄弟了吗?”

“看到梅若水了,不过他中途退场了。”

“大概几l点?”

“没太注意时间,好像十点左右。怎么了,你关注他们干嘛?”

“我这边的一个案子和梅若安有点关联,帮我保密。”

“卧槽,你可是重案组,他杀人了?”

“没那么严重,他是死者离开京州前见的最后一个熟人,仅此而已。”

“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和别人提起的。”

“得,我要工作了。”

“回来记得给我电话,哥们儿们还等着帮你庆祝生日呢。”

“好,空了再联系。”

向驰把电话收起来,正好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欧阳。

欧阳甩甩手上的水,“向组长生日是哪天?”

向驰道:“二月份,早着呢。”

他答得含糊,欧阳便不问了,毕竟刑警过生日要看命——命好能吃个安稳饭,命不好就要风里来雨里去了。

她说道:“如果有空,帮你庆祝啊。”

“好。”向驰答应一声,“我还有事,先下去了。”

……

重案组忙得脚打后脑勺,法医科很清闲,到点儿就下班了。

欧阳在食堂吃的晚饭,到家时,欧阳武二口人已经回储秀区了,小白瓷也被陈秀莲带去照顾了。

家里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欧阳闲的无聊,换件衣服,开车又回了分局。

重案组的人不在大办公室。

欧阳问了一下别的组,这才知道他们去机场接申恒去了。

欧阳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

她思忖着回到楼上,刚接了杯热水,梅若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欧阳犹豫好一会儿,到底按下了接听键——他不是温丽萍一案的嫌疑人,申家的案子目前为止与梅家无关,而且,她也很好奇,梅若安找她做什么。

“欧阳,在忙什么?”

“单位加班,整理整理文字材料,你呢,还在霖江吗?”

“在霖江,本想找你一起吃晚饭的。”

“可惜我加班。”

“是啊,只能下次了。”

“好的,下次,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白白。”

欧阳没想到梅若安这么轻易地挂了电话,申家的事一句没问。

她觉得,他不是不想问,但知道她不会说,所以干脆闭嘴了。

城府很深,在同龄人中,他算佼佼者了。

欧阳没多想,把刁岭案整理一番,又把办公桌收拾一遍,等她再次拿起水杯接水时,二辆警车从大门口开了进来。

重案组的人回来了。

她关掉办公室的灯,趴在窗上往外看……

向驰率先从副驾驶上下来,打开桑塔纳后面的门,拉出一个男子。

男子一抬头,欧阳就认出来了,正是申恒,他穿着羊绒大衣,看不出丝毫窘迫,甚至还笑着跟向驰说了句什么。

欧阳心里一沉,目光又看向被押下面包车的两名男子,他们衣衫单薄、花哨,各个双臂环胸,显然被霖江的寒风冻着了。

这是从外地和申恒一起抓回来的。

有了这个认知,欧阳振奋了几l分。

待他们进入刑侦楼,她锁好门,也下去了。

二号审讯室启用了,重案组的人大部分都在监听室。

审讯已经开始了,大家谁都没招呼谁,静静地听着监控设备里传出来的不太大的声音……

审讯室里。

向驰率先发问:“姓名,年龄,籍贯。”

坐在被审位置上的男子二十多岁,眼睛小且狠厉,唇薄如刀,右手手腕上刺了条青龙。

他翻了个白眼,“曹岳,二十二,琨城人。”

向驰道:“琨城兴水人。”

曹岳翘起二郎腿,翻了个白眼,“知道还问,问你妈!”

向驰平静如水,“曹岳,96年8月20日,抢劫一位老人时,导致对方重伤致死,被警方通缉。”

曹岳梗着脖子:“对,就是老子干的,怎么地?”

秦队插了一句,“你和申恒什么关系?”

曹岳顿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什么关系。”

秦队哂笑一声,“没关系,你会去接他?”

曹岳的目光躲闪着,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干脆耍无赖不说了。

“你不说自然有人说。”向驰把话题接了过来,“2月15号凌晨,你在哪里?”

曹岳放下了二郎腿,“凌晨,当然是搂女人睡觉了,有问题吗?”

向驰道:“女人叫什么名字,在哪儿睡的觉?”

曹岳挪了挪屁股,“在家,从街上找的站街女,不知道叫啥。”

向驰道:“你家在哪儿?”

曹岳的额头上有了薄汗,“不、不对,在小宾馆,霖江火车站附近的小宾馆,我不记得名字了。”

向驰知道他在撒谎,但并不追问,换了个问题:“去年12月13日早上,你在哪里?”

曹岳的双脚挪动了一下,“我脑子不好,不记得了。”

秦队冷冷地说道:“你想好了再说,省得到时候埋怨我们没给你机会。”

曹岳道:“老子要什么机会,不就是故意伤害致死吗,顶多判个无期,老子不怕!”

……

监听室里。

方文景道:“这就是条癞皮狗,他身上有命案,想突破他的心里防线难了。”

其他几l人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欧阳没表态,虽然难,但她相信向驰,还有两个人没审,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