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里头的河虾有大有小,秦竹细致的将较为消沉的河虾杂鱼一只一只捞出,然后放到罐子里,随后将鲜活的留在缸里。

据阿姐所说,想让这河虾在缸里活的长久一些,挑好后要将水缸倒满,每日还需提上缸里三分之一的水去浇一浇菜地,然后再从水井里头打上活水换上。

这样的活计显得有些枯燥,却是要在白天做完的,不然天黑了就看不见了,竹篓抓的河虾若是死了不及时捉上来,便会脏了水,叫那河虾越死越多。

这些他原本是不知道的,都是如今的阿姐做活时在他耳旁碎碎念说的。

他全都记得,一直如此。

在他有记忆的时光里,身旁总是陪伴着那个消瘦木讷的身影,这个人是他的阿姐。

母亲同父亲成婚的第一年,就生下了阿姐,而后未过多久又生下了他,他同阿姐一起长大。

在活着的年岁里,一家人其实甚少有什么开心的时日,在阿姐懂事时便会跟着母亲学习如何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事,外出采摘野菜。

而他也是一样的,在还未懂事起,便同父亲一起待在了那间狭窄的茅屋之中,学习如何编织竹器。

这是一家人的生计,是没有任何时候可以被什么缘由中断的日子,只有死亡才能将这样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打破。

在外头的日月轮转过了七八次,秦父在外被山蛇咬伤而后一命呜呼,不再回返,他这平淡枯燥的一生也就此结束。

许多竹器编织的方秦父还来得及教他,好在他记性好,看过一次便不能忘,于是家里的活计也这般磕磕绊绊的做着。

而原本嫁到秦家之后,还未过上几天好日子的秦母,也被繁重的农活压迫得日渐消瘦。

村里头的每一个人,活着都好似是煎熬,只是这个家在失去了秦父之后尤为突出,连用以果腹的菽羹都稀薄得很。

记忆之中还算上得温饱的生活,也开始变成了一日一餐,而后直至深夜时腹中无物开始一阵阵的钝痛,故此清醒,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

秦母毕竟是一个女人,她一个人要操持家中的所有田地,于是阿姐年纪小小便会生火做饭,在还未有桌子高时便要学会如何生活,为一家人的饭食劳碌。

秦母此次去到外公家中,除去外婆因伤于是腿脚行动不便前去照顾以外,还因着它们一家的光景着实是差了些。

某一日,在秦小弟又因着腹中饥渴,故而去井边大口饮水时,他在月光下见到了一脸悲戚的秦母。

秦母从早到晚,都在田中干活,只到晚上才能回到家中歇息,那一刻,那双眼睛看着井边的秦竹充满了辛酸。

于是后来在听闻母亲伤了腿脚之后,秦母放下手中的农活回到了家中。

除去照顾母亲之外,还希望能在娘家手中借上些许菽米回到家中,叫两个孩子能多吃一口饭食。

而在秦母离去不久,那一日劳碌至极做完活计的阿姐回到家中却倒在床上不能起身时,秦竹无疑是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