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戎生活在一本小说里,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发现的秘密。

只是那个时候,这个“秘密”还没有成为客观的事实,直到现在,他穿着西装,坐在餐厅包厢里,听着他爸嘴里反复出现一个人名——黎徊宴。

一个近三十岁事业有成的男人。

“等会见着人了客气点,人家在你这个年纪,谈的都是上亿的生意,本事儿可不小——你要有人一半能耐,你老子也不用一大把年纪还要来操心你的事。”

他爸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人不加掩饰的赞许,他很少看到有谁能这么得他爸青眼,傅星戎道:“傅董你这是捧高踩低啊,你就是再怎么中意别人,那人也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得认清事实。”

傅肃青活到现在,还没谁敢对他说“认清事实”这种话,也就只有这混小子,说起话来百无禁忌。

“怎么说话的?”他爸沉着脸,常年在外打官腔,练就了一张极具权威的面孔。

傅星戎半点不惧,心不在焉接话道:“用嘴说的。”

傅肃青:“……”

父子俩在包厢里聊得水深火热时,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了,两人谈话戛然而止。傅星戎抬眼朝门口望去,外头两人前后进门,他的视线徘徊了两秒,定格在了其中较为年轻的那人身上。

餐厅的光落在男人西装革履的肩头,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那张脸生得英俊又冷淡,抬眼的刹那,狭长微挑的凤眸疏离感十足,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有型,腰细又能看出有点胸肌,扣子工整地扣到顶端,浑身都散发着高岭之花的气息。

这个形象完美的契合了书面上“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等形容词汇,气场强到让人无法忽略,只一眼,傅星戎就把这人和他爸嘴里夸赞的人对上了号——

黎徊宴。

这个名字又在傅星戎脑子里复习了一遍,接踵而来的,是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傅星戎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个人物,早到黎徊宴还没这么事业有成的时候,那大抵是十年前,至于从哪儿知道的——书上,也不是什么财经报道之类的正经书,而是一本充斥着豪门狗血味儿的小说,《错爱》。

《错爱》讲述的是两个男人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中间却还挤挤攘攘的挤了不少其他男人。

例如黎徊宴,主角受黎初霁的反派哥哥,就是其中之一。这位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手段正如他父亲所说,极其了得,对商业嗅觉敏锐,眼光又毒辣,投资从未失手。

而就是这位在商业上风生水起的人物,在感情上却是跌了个大跟头。剧情开端由主角攻认错人,错把哥哥当白月光起,两人都快到了水到渠成确定关系的那一步,就在这时,主角攻借着他的关系,三番两次和他弟弟见面,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背德感和矛盾充斥着主角攻的内心,他却还是无法控制的爱上了黎初霁。

但黎初霁很害怕他的哥哥。

黎徊宴是什么人,他自小生活在爷爷身边,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身为继承人,他是一个优等品。

在过于出色的大哥衬托下,黎初霁从小就活在了他的阴影里。

而在主角攻看来,黎徊宴出色确实是出色,但像一个艺术品,太没人情味儿。

黎徊宴手段狠绝,自尊心也极强,又怎忍受得了这样的欺瞒和羞辱,终究纸包不住火,剧情一度推向高潮,然而来自外界的磨难,只会两位主角感情愈发的浓烈。

……

眼下这个时间段,应该正好是黎徊宴头上泛绿光的开端。

傅星戎往黎徊宴脑袋顶上望了眼。

黎徊宴这个角色,实在是惨,惨绝人寰,但要光只是这样,傅星戎当一场戏,看完也就得了。

操蛋的是这戏里还有他的戏份。

他,傅星戎,《错爱》里面为黎初霁冲锋陷阵的备胎男二,从小和黎初霁相识,黎初霁出事,他从来都是第一个到场,等到他处理完一堆糟心事,黎初霁已经苍白着小脸蛋儿倒在主角攻的怀里了。

但就算这样,“他”也深情不悔,心甘情愿地为他人做嫁衣,黎初霁心情不好“他”陪玩儿,黎初霁为和主角攻关系迷茫,哭诉到深夜,“他”陪着开解。别人都上床了,“他”还在关心黎初霁饿不饿,冷不冷。

简直就是当代情圣。

哪怕相隔十年,傅星戎也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知道“剧情”时候的心情,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去证实,那不是他的幻想。

他没想掺和进复杂的男男关系里,也不想挤进两个男人感情的拥挤世界,早早出了国,然而兜兜转转,冥冥之中,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里。

傅星戎从进这包厢起就一直在噎傅肃青,也不是刻意而为,纯粹是心情不痛快,无意识的行为。

“黎总。”老傅同志起身打起了官腔。

“抱歉,来晚了,让你久等了。”那位浑身散发着冷气的黎总和老傅握了下手。

这话说得够客气,距离他们约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算不上晚,傅星戎一直盯着人瞧,黎徊宴再怎么也没法忽略这么大一个人,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是我儿子,傅星戎,最近两天刚回国。”老傅谈笑间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那两下别人看不出来,傅星戎能感觉到劲儿是实在的。

他脸上端着笑,“黎总,久仰大名,幸会。”

黎徊宴淡声回了句“幸会”,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身旁跟着的男人是他的助理,替他把外套挂上后就出了包厢。

傅肃青:“星戎他刚回国,以后生意场上碰着,还请黎总多照应照应。”

黎徊宴狭长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傅星戎一番,男人那张脸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漂亮,又没半分阴柔,像雕刻的艺术品,透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俊美。

衬衫包裹着结实的胸膛,他领口扣子没扣,衣襟松松散散,斯文打扮也遮不住他那一身要呼之欲出的锋芒,太张扬。

“傅叔客气了。”黎徊宴收回眼。

傅肃青哈哈笑了两声:“来,坐,今天出来吃饭,不谈工作。”

傅星戎外套挂在一边,衬衫袖子叠着,结实的小臂在黎徊宴眼下一晃,把菜单拿了过来,适时开口道:“先点菜吧,黎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点的?”

黎徊宴在看菜单,傅星戎瞅着他侧脸。

这么直白的盯着人看,其实不太礼貌,傅星戎就是挺好奇,三角恋之类的,是不是在照着“原剧情”发展,在那本书里,他和这位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

但好奇归好奇,傅星戎还不会没情商到打探人私事的地步。

黎徊宴这种男人,一看就是很介意别人介入他私人领域的类型。

在黎徊宴抬头前,傅星戎把眼神收了回来。

“傅爷爷身体好点了吗?”黎徊宴问候道。

傅肃青:“那两天走路不太利索,倒没什么大事,有心你还惦记着了。”

傅星戎半阖着眼朝他爸那儿看了眼,他这趟回国说起来跟这也有点关系,前阵子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接到他妈打过来的电话,说他爷爷摔跤住院了。

他妈形容得跟他爷爷时日无多了一样儿,结果傅星戎飞回来一看,老头子精神好着呢,没摔,只是早上练太极拳抻着腰了,找了个推拿师傅,没两天就好了。

而他一回来就被家里给扣下了,感情是给他设的局。回国容易,想再出去就难了。

提起这事傅星戎就头疼。

傅星戎没太跟黎徊宴套近乎,有些人光凭感觉,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再加上剧情重要人物这一层buff叠加,他就更不可能跟他有太深层次的牵扯了。

他爸不这么想,老傅同志希望多和黎徊宴这样的优秀人才多来往,沾点光,改一改他那一身桀骜不驯的反骨。

注定是要让老傅同志失望了。

地下停车场,傅星戎钻进了后车座,傅肃青在饭桌上喝了两杯,闭着眼靠在车座上,没一会儿,又跟他念起了黎徊宴:“以后见着面,多跟人聊聊,对你没坏处……”

傅星戎:“还能聊出感情不成?”

老傅同志眼角抽了两下,“你要能跟人聊出感情,别说飞国外,我叫你祖宗。”

“真的?”

“……你还挺能想啊。”他爸一边抽皮带,一边对这逆子道,“你看我皮带真不真。”

“爸,你喝大了,吴叔,送我爸回家吧。”傅星戎打开车门下车,行云流水地关上了车门。

-

傅星戎人回来了,心还没回来。

国外也不知有什么好东西,把他迷得五迷三道,命都差点没了,还想着那些玩命的探险。

傅夫人忧心忡忡,只差没往家里招大师,傅星戎这才答应了跟着他爸上公司,干点他们眼里的“正经事”,但傅夫人看得出来,傅星戎干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天傍晚,傅星戎一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一则报道。

客厅,电视上播放着一则国外新闻。

M国,发生□□的街头,人们抱头乱窜,惊呼声不止,偶有一两道枪响,却很难找到源头,画面抖动,记者手举话筒,语速飞快的播报着。

背景音里响起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支架上,一道修长黑色身影被抬着上了救护车,画面随着记者的报道转换着,镜头拉近,拍到了那道身影指尖上醒目的鲜血。

“xx银行发生抢劫案,两名嫌疑人持枪行凶,最终被警方控制……”

“二十二岁华人男子从两名嫌疑人手中救下六岁小女孩儿,送往医院抢救,目前仍生死未卜,暂无其他受伤人员传出……”

“滋啦”一声,电视机上的画面被一抹黑占据。

“这都百八十来遍了,您还没看腻呢。”傅星戎把遥控器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当进门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他爸妈坐沙发上看这条新闻,他直觉就告诉他今天没法轻而易举的上楼了。

傅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自打你出事后,我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你那天没抢救过来,我醒来害怕啊!”

老傅同志戴着眼镜看着手里的报纸,不说话。

傅星戎:“没那么严重,就擦破了点儿皮。”

傅夫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气。”

傅星戎:“我没有。”

“我儿子命都差点没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还有气儿呢。”

“……”傅夫人放下帕子看着他。

傅星戎:“您说。”

他妈拿出一个快递箱,从国外邮寄过来的。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打算去跟你那些朋友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

傅星戎看了眼快递箱,没回话,在他妈眼里,光是玩个赛车这件事,都让她觉得这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之前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太阻止他的爱好,而现在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是他这次在国外,被卷进了一场□□中了枪。

闹得他爷爷奶奶那边都知道了,老人家吓得不轻。

他没回话就已经是给了答案了。

老傅同志抖动了下报纸,把报纸叠上几叠,摘了眼镜:“你就不能让你妈省省心?你看看人黎徊宴,人家在你这个年纪……”

傅星戎啧了声,“那么中意人家,怎么,我还能把他娶回来放家里?”

“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傅肃青把报纸放桌上,掷地有声,“你要能拿下他,你想干什么随你去!”

“说话算数?”

“你老子哪次说话不算数。”

傅星戎能感觉得出来,他爸说这话是认真的,可见他爸对那黎徊宴有多满意,对性向这方面还挺开放。

事实上,老傅同志压根儿不觉得傅星戎能把人拿下,黎徊宴那人,一般人驾驭不住,他儿子他多少还是了解的,也不是没分寸瞎来的人,顶多碰几个钉子也就放弃了。

给他多找点事儿,省得他又干点什么让老爷子心惊胆战的事儿出来。

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傅星戎双手环胸,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爸。

客厅静了下来,空气都仿佛凝结。

“老傅。”傅星戎挑眉道,“你卖子求荣啊。”

傅肃青眉心一跳。

又有了抽皮带的冲动。

-

早上九点,高楼大厦,一间间小格子陆续坐上了人,穿着OL套裙的女人抱着文件夹穿裙在工位,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王姐,早!”

“唉早。”

“里面那位还没来吗?”

“没呢,空了一上午了,也没请假。”

“人太子爷还用请什么假,估计今天不来了……”

傅星戎今天没来公司。

傅肃青得知这个消息,给傅星戎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很快接了,懒洋洋的一声“喂”,听着还挺嚣张,傅肃青沉声问:“你在哪儿?”

那头顿了顿,“医院,出了点状况,小事儿。”

另一头,医院。

傅星戎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口袋,看着躺在病床上挂水的男人,巴掌大的小脸蛋惨白惨白的,没点血色,目如秋水,恍若风雨里颤颤巍巍的小白花,令人心生怜惜。

事情还要从他早上开车上路去公司那会说起。

今早他照常出门开车,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伴随着声“嘭”的一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

他被人撞了车屁股,追尾了。

被追尾的是他,受伤晕倒的反倒是后车追尾的车主。

等他下车见到后车车主,巧了。

这座城市那么大,路上车子那么多,撞他车的,偏偏是黎初霁,黎徊宴的那个弟弟黎初霁。

这会人才刚醒,捧着一杯热水,小口喝着:“对不起啊,傅哥,我才刚拿到驾照没多久,早上那会车多,我有点紧张。”

“嗯,没事。”傅星戎也不能把他扔这儿,一个圈子两家多少有点交情,他在床边拉了一条凳子坐下,指腹划着手机屏幕,心里在琢磨着旁的事。

“等会我朋友就来接我了,他很快的。”黎初霁觑了傅星戎两眼,轻声道,“他刚好有认识的修理厂,车子修理就交给我吧,我会完好无损给你送回去的。”

傅星戎“嗯”了声,没太在意,他比较好奇,来接黎初霁的会是哪个朋友。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碰见你,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上班。”

黎初霁“啊”了声,“会不会耽误你时间了?要不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傅星戎随意道:“没关系,已经耽误了。”

黎初霁:“……”

碰都碰上了,傅星戎也不差这点时间,来证实一些事儿。

十几分钟后,傅星戎去了趟厕所,再回来,听到病房里传出黎初霁的声音,他的声线很好辨别,清亮又无害,傅星戎捕捉到了“枫哥”两个字,他脚步停下了门口。

病房里帘子没拉,傅星戎在门口正好能看到一道男人的背影,两人间弥漫着丝丝缕缕黏糊气息。

男人扶着黎初霁的肩膀:“伤到哪儿了?乖,把衣服拉上去让我看看。”

黎初霁一边叫着“枫哥”,一边不太好意思的躲闪着。

枫哥,能让黎初霁这么叫的,估计也只有那个人——主角攻季沃枫。

单看两人这状态,叫人挺能联想的。

他也没进门,回廊有护士推着推车过来,他侧了侧身,肩头蹭到了一人,他才觉身后站了个人,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取代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推车从他们两人身旁经过。

“黎总。”傅星戎站直了身,“来找黎二少?”

黎徊宴睨了他一眼,望向病房:“嗯。”

傅肃青把黎初霁出车祸的事告诉他了,他正好在附近。

不过里面看起来,不像是需要他的样子。

傅星戎目光在黎徊宴脸上散漫扫过,男人情绪掩得太深,很难看出点什么来,像一座深埋海底的冰山。

傅星戎:“要进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黎徊宴正要调转脚步,又停了一下,“不要说我来过。”

傅星戎眸子轻微的眯了下,似有若无的感受到了点儿这句话下更冷的冷意。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

他侧头望向病房里的二人,耸了耸肩,抬脚紧随其后离开。

被撞的那辆车是傅星戎回国后唯一的代步工具,车被拖走了,他回去只能打车。

正值高峰期,傅星戎站在路边,太阳底下,挺拔的身形跟站岗似的,不是刻意凹造型,带着点松散的随意,他看了几次接单信息,透着点不耐烦。

今日不宜出门。

“傅先生的车没了,应该是在等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黎徊宴偏头看着窗外的傅星戎,随口提了一嘴。

黎徊宴指尖在腿上轻触两下,道:“送送。”

“好的。”司机把车往那边开了过去。

一辆黑色卡宴停在傅星戎面前,降下车窗,傅星戎看到了黎徊宴的侧脸。

司机问道:“傅先生要去哪儿?我们送送你。”

傅星戎说不顺路,司机看了眼后面的黎徊宴,黎徊宴没什么表示,他才道了声“路上小心”。

黑色小车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

拿下黎徊宴。

傅星戎洗完澡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抛着手里的棒球,思考起了这条路的可行性,拿一方的束缚,换另一方的自由,这笔买卖对他来说不算亏。

唯一的前期投入,就是在黎徊宴身上花点心思。

黎徊宴是个商人,对于商人,他需要拿出同等价值的利益回馈。

一切契机发生得太过巧合,十年前尘封的记忆一打开,很难再把盖子盖回去。傅星戎当初出国,也不全然是躲“剧情”,这件事让他觉荒谬之余,也只觉麻烦。

十年前同性婚姻还未合法化。

十年前他听说过黎家有两个儿子,但只见过黎初霁。

不说别的,单说一些人尽皆知的东西,同性婚姻合法化和黎徊宴手握大权,完美的和《错爱》小说背景重合上了。

包括……因为种种原因,到了时间节点,他也出现在了国内,无形中像一双手推着他往前走进那漩涡中。

人到齐了,戏也就该上演了。

在原剧情里,“他”为黎初霁干尽了蠢事,恍若被下了降头一样儿,为了黎初霁和黎徊宴做对,结局也很落魄。

傅星戎喜欢看戏,但没上台演戏的兴趣。

主动出击,还是被动,傅星戎更喜欢前者,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啪”。

棒球被抛向空中,又回落到了傅星戎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