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爷爷,我们能聊一会儿吗?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赶快进屋吧。”杨老爷子还算知道她是公众人物,把她带进屋子,又将大门锁好,他有些不自在,毕竟之前从来没见过她,就算见过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不知道她来是做什么。

杨老爷子的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屋子里也打扫得很干净,书桌上还摆着他还没写完的书法。

就跟帝都其他退休了的大学教师一样,日子清闲又有小乐趣。

杨老爷子给路漫兮泡了一杯茶,又拿出前两天买来的枣糕,他穿着中山装,看起来还很健朗,招呼着路漫兮坐下,便直接开口问道:“这次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是不是承淮那边?”

他喊的是承淮,而不是纪承淮,可见对这个可能从未有过接触的外孙还是有点感情的。

路漫兮从包里拿出纪夫人的那只手镯,放在茶几上。

杨老爷子拿起来一看,表情竟然有些难过,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我听纪宅的佣人说,这是夫人最喜欢的首饰,一开始我还有些纳闷,之后她告诉我,说这是您送给夫人的毕业礼物,我才明白过来。”

杨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我爱人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当时清涟结婚的时候,我就接受了这件事,但她不,非这样干耗着,之后断绝关系,也不是我愿意的,清涟去世的时候,我爱人病了大半个月,都是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清涟在纪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也隐约能猜得到,这也是当初我反对的原因,门不当户不对,是会受气的,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清涟去世了,我爱人也走了……”

路漫兮点头,“之前您爱人去世那会儿,承淮是……”

她想解释一下这个情况,但又觉得好像没必要,还是杨老爷子够贴心,摆了摆手并不介意,“我爱人最心疼清涟,所以她那样做,我们也最伤心,至于承淮,他跟我爱人都没有过什么接触,两人没有感情,当时她不愿闭眼是为了什么,我也清楚,承淮不来我更是能理解。”

看来这老爷子还是个明白人,路漫兮也就放心了,她从包里拿出录音笔递给老爷子,“按理来说,我是不该来打扰您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棘手,我这个做晚辈的不知道如何处理,您是长辈,我想您有决定的权利。”

先礼后兵,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杨老爷子点开录音笔,听完里面的内容之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面色铁青,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路漫兮这才慢慢地说道:“杨爷爷,说句冒犯您的话,纪承淮如果因为意外身故,纪家的财产跟杨家也没有关系,他的遗嘱我一清二楚……”

杨老爷子看向路漫兮,眼神很震怒,“我老头子从来没想过要别人一分钱!不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要!”

路漫兮点头表示明白。

杨老爷子却还是很生气,气得青筋暴起。

“杨爷爷,您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但看来杨端品先生不那么想,他找的人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要的是承淮的命。”路漫兮表情还是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种意思,“我跟承淮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瞒您说,如果承淮真的遇到什么不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今天过来找您,是看在过世的纪夫人的份上,我希望您能帮忙处理这件事,当然,我并不是威胁您,如果接下来承淮受了伤,哪怕只是轻伤,只要不是意外,我查到杨端品先生身上去,那么,我也豁出去了,我会将这录音公开。”

路漫兮知道杨家,也能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无论是杨老爷子,还是杨端品的爸爸,最看重的就是家风跟脸面,一旦这录音曝光,杨家的名声可就难听了,为了财产害死自己的亲人,最关键的是这财产还跟他们没有关系,要想不被戳脊梁骨,这件事就得处理得漂亮让她满意。

杨老爷子没有吭声,大概还在震怒中,路漫兮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遗像,杨老爷子对过世的纪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这不,墙上还挂着纪夫人的照片,她笑得是那样的开心,路漫兮轻声道:“不知道纪夫人如果泉下有知,知道她的侄子想要害死她的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话可谓是直接戳老爷子的肺管子了。

路漫兮却觉得还不够,“我是晚辈,按理来说,是不该对您说这样的话的,但希望您能理解,如果承淮有事发生,杨家每一个人都别想独善其身。”

“我不打扰您了,再见。”路漫兮说完之后就往屋外走去,还没到门口,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路小姐,请等一下。”

她转过头来,只见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承淮的胃不太好,我以前一个老同事祖上是宫里的太医,这是他的方子,每天喝上一次,会好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杨老爷子面容严肃,“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路漫兮怔住,他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就看到屋子里墙上挂的女儿的照片,他声音悲怆,“否则以后到了地底下,我也没脸见清涟跟我爱人。”

从杨家出来,路漫兮开着车准备回去,中途接到了顾誉的电话。

顾誉问她打算怎么处理杨端品,其实按照顾誉的性子,肯定是让这个杨端品以后都备受折磨,然而他也不敢贸然做决定,毕竟这中间隔了个纪夫人,纪承淮就算不喜欢杨家,就算纪夫人跟杨家断绝关系了,可现在还在世的杨老爷子也是纪夫人的爸爸。

路漫兮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药包,她叹了一口气回道:“等下我会将整件事都告诉承淮,让他自己决定吧。”

本来她没有打算让纪承淮知道,可是现在想想,纪承淮也是有知情权的,杨家是他妈妈的娘家,该怎么处理由他决定,他有知道的权利,更加有提高警惕的必要。

这一回危险是被她提前预知,下一回呢。

纪承淮回到家的时候,路漫兮就窝在沙发上正在玩手机游戏,解决了一直压在心头的大事,她也放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路漫兮经常会来纪承淮的别墅,不过晚上不会在这里睡。

她太担心他了,总想着在他不上班的时候看着他。

纪承淮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今天就不在家里吃了,带你去外面吃,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也没好好陪你。”

“吃饭的事先放一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路漫兮的表情很是疲惫,这些天来,她心里头压力很大,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整件事都告诉纪承淮,让他自己去处理,可是她不能,光是看顾誉之前的态度就知道,没人把杨端品当个人物,没人觉得他有威胁,更加没人会相信他会有那样的想法,只能在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才能告诉纪承淮。

纪承淮却在心里想,她终于要告诉他了,这些天来,她的不对劲他都看在眼里,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就直接开口追问了,说不定也会自己去查,可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决定等她亲口告诉他。

“什么事?”纪承淮拉着她的手,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我去你公司碰到了那个杨思思,回去的时候我看她一个小姑娘挺可怜的,就顺路送她回家,她跟我说了一些事,就是她堂哥的事,我听着总觉得不对劲,正好当时我又做了噩梦,你应该记得,当时心里很害怕,就让顾誉帮忙盯着杨家,结果这一盯,还真就发现问题了。”

纪承淮面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杨端品也就是杨思思的堂哥,最近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跟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同学商量,你如果因故去世了,杨家老爷子就有继承权,他也就咸鱼翻身成为有钱人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今天去找杨老爷子了,他说他会处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我说了不算,杨老爷子说了也不算,得你说了算。”路漫兮握着纪承淮的手,想到上辈子他就死在杨端品手上,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哪怕你要杀了他,我也是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她怕纪承淮为了做她心目中的好人,而去做他并不想做的决定。

纪承淮却被她那话逗笑了,“那你不就是杀人犯的女朋友了吗?”

要说不震惊那是假的,要说不暴怒那也是假的,然而在震惊之后,他却并不是那么意外,在这个圈子里他什么没见过,为了财产父子相残的事都有,为了继承权,兄弟自相残杀的事也有……

他只是没有想到杨端品的胆子会这么大,至于该怎么处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现在比起这件事,他更加感兴趣的是路漫兮说的这句话。

看到纪承淮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把杨端品当回事,路漫兮又觉得他上辈子死得不冤了。

纪承淮骨子里非常的自负,他瞧不上杨端品,哪怕杨端品有那样的心思,他也觉得这人是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也对,仔细想想,如果因为这件事纪承淮暴跳如雷,甚至现在就要去解决杨端品,他好像就不是那个自负又可嫌又可爱的纪猪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把杨端品当回事。

至于杨端品的所谓计划,也许在纪承淮看来,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纪承淮又追问道:“你愿意当杀人犯的女朋友吗?”

路漫兮看他此时的表情,又想到这些天来自己的担惊受怕,而正主跟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根本就不当回事,她就气结,起身就往屋外走去,纪承淮跟上去,拉住她的手,像哄小孩一样道:“好好好,我不当杀人犯不当杀人犯,你说说你,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

她跟这只猪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