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辞玉这么抱住,辜行宴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搂着温辞玉的手臂就不自觉收紧了一点。

两人这么静静相拥了一会,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交错浸染,倒是逐渐温暖了起来。

还是辜行宴最先打破了这温和的沉默。

静了片刻,他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看温辞玉。

在马灯微弱的光芒下,温辞玉清润的脸庞在银狐披风的簇拥下,显得愈发窄小,暴露在冷风中的肌肤如白玉一般却带着一点冻僵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唯有一双漂亮的眸子黑润莹亮,像是藏了水,隐在那纤细浓密的羽睫之下,看得辜行宴心旌微微动荡。

看着这样的温辞玉,辜行宴却也不好像刚才那样指责温辞玉了,只说:“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侍卫呢?”

温辞玉这会才从辜行宴怀里抬起头来,也没有直接回答辜行宴这个问题,反而问:“你的马呢?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辜行宴皱眉,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温辞玉听着辜行宴这严肃的语气,长睫颤了颤,悄悄抿了唇。。

辜行宴看着温辞玉这个情态,震惊之余是生气和隐晦的喜悦。

下一秒,他也没说什么,立刻就抬起手摸了一下温辞玉的脸跟手。

触手全是一片细腻的冰冷。

辜行宴当即眉头一竖,伸手扯过温辞玉身上的披风,把温辞玉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接着就道:“上马,走。”

温辞玉:“等、等一下!”

辜行宴沉声道:“等什么?”

温辞玉伸手轻轻扯住辜行宴的袖子:“陛下派侍卫出来找你了,你没遇到他们?”

辜行宴何等聪明,一听温辞玉这话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皇帝派侍卫出来找他,不可能这么久连温辞玉都找到他了,那些侍卫还没找到。

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侍卫听了旁人的话,故意玩忽职守不找他。

想到这,辜行宴默默停了下来,脸色愈发阴沉。

温辞玉这时看着辜行宴冰冷的俊美脸庞,又低声提醒了一句:“我来的时候也没看到侍卫。你……到底是得罪了谁?”

辜行宴听到温辞玉前半句话,倒是觉得温辞玉聪明,但听到后半句,又有点无奈。

他看了温辞玉一眼,看着温辞玉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和脸庞,一下子就忍不住皱眉道:“先别管这些,走吧,先回去。”

温辞玉目光微动,点点头:“嗯。”

不过在上马的时候,已经冻僵的温辞玉好几次都没办法踩上马镫,而辜行宴的一条腿受了伤,一个人骑倒是勉强,再要带一个人却没办法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温辞玉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眼轻声说:“我太冷了,手脚都冻僵了没法动,要不然我们先烤烤火吃点东西再走吧。”

辜行宴本来想问温辞玉有没有带传讯焰火,但不知怎么的,在听到温辞玉这个提议后他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把提议的话咽了下去,辜行宴道:“好,不过你带了火折子吗?”

温辞玉这时不由得冲辜行宴一笑,眸中光芒十分狡黠明亮,然后他就伸手摸到马鞍旁边的皮囊把自己带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食物和清水还有火折子以及那个匕首。

温辞玉这会先把食物和清水递给辜行宴就轻声道:“你先吃点,饿坏了吧。”

如果放在平时,辜行宴多半会觉得窘迫,但此刻他却不想顾及那些形象了,接过清水他就仰头大灌了起来。

这期间两人其实都看到了那个静静躺在皮囊底下的传讯焰火,却也都装作没看到一般,不提这件事。

温辞玉这时看着辜行宴大口喝水的样子,不觉默默一笑,就走到一旁,自己低头去一旁的草丛里寻找一些干树枝,准备点火。

辜行宴本来正在饮水,眼角余光瞥见温辞玉的动作立刻就停止了喝水,放下水囊,走了过来。

温辞玉有点诧异地起身:“你好了?”

辜行宴正色:“生火的事我来吧。野外很危险,尤其是晚上,虫蛇多,你不要到处乱摸。”

温辞玉虚心受教:“噢。”

辜行宴忽然伸手轻轻抓住了温辞玉的手腕。

温辞玉微微一怔,就被辜行宴拉着手腕带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辜行宴这时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抖开,然后又用靴子踢开了地面上的碎石和枯树枝,这才把披风铺到地上。

“你坐这,等着我生火。”

温辞玉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他也可以帮忙,辜行宴就默默看了他一眼。

温辞玉看到辜行宴这个眼神,顿时就什么都不说了,乖乖走过去,坐下。

辜行宴神色稍霁,这就走到温辞玉那匹马前,取下马灯,再从皮囊里取出匕首,走到一旁的灌木丛边。

辜行宴先用马灯照了一下,确认灌木丛里没有蛇虫或者小型猛兽藏匿,就用匕首“唰唰唰”极为利落地扫下了一大片灌木,再用腰带捆起来,拎到这边。

把砍下的灌木分类,辜行宴挑出那些枝叶多的扔到一旁,主干粗的和干燥一些的就留下来,然后堆成一个柴堆。再取出火折子生活。

这时温辞玉就坐在辜行宴的披风上,看着他利落地操作。

忽然,温辞玉望着辜行宴认真生火时的俊美侧脸,就默默一笑,轻声说:“你好厉害啊。”

辜行宴生火的动作不觉一顿,却又很快继续了下去,听不出什么语气地淡淡道:“都是小事。”

温辞玉认真道:“能把小事都做得好的人,成就必然不会差。”

温辞玉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团火苗落在了柴堆里,“哗啦”一下就燃了起来,火光通明,骤然照亮了辜行宴的面容。

不知道是火焰的颜色还是怎么,这时候看辜行宴的脸,总觉得有点发红。

但温辞玉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见到火点起来了,立刻就忍不住伸出手凑近了几分,感受到火焰传来舒适的温度,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只是下一秒——

“阿嚏!阿嚏!”

寒热交错,温辞玉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辜行宴见状,脸色微变,立刻就走过来,伸手拉紧了一点温辞玉身上裹的披风:“你小心着凉。”

温辞玉一边摇头说没事,一边伸手在衣服里摸了一番,却没摸到手帕。

正当温辞玉有些窘迫之时,辜行宴那修长的手就递到了他面前,手中托着一张十分熟悉的手帕。

温辞玉看到这熟悉的手帕,骤然怔住,忍不住道:“这是——”

“是你的手帕,落在那件鹤氅里的。”

辜行宴这嗓音太平静,却听得温辞玉脸上不自觉红了红。

然后,温辞玉就默默接过辜行宴手中的手帕,擦了擦鼻子,小声道:“谢谢,让你看笑话了。”

辜行宴垂眼淡淡说:“若不是你来找我,我今夜多半就要冻死在这树林里。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温辞玉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到辜行宴这话,心里却不自觉猛地一抽,然后他就忍不住抬眼看向面前的辜行宴。

还好,现在的辜行宴是活生生的。

辜行宴见到温辞玉此刻担忧却又庆幸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就在温辞玉身旁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揽住温辞玉的肩膀:“我现在不是没事么?别担心。”

温辞玉轻轻“嗯”了一声,鼻子有点塞塞地闷声说:“那些人太恶毒了。”

本来辜行宴心情还有些阴郁,但听到温辞玉这句话,他怔了一下,却莫名有点想笑。

只是这个时候,笑实在是很不礼貌,辜行宴只好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

谁料他这么一咳嗽温辞玉却误会了,温辞玉愣了愣,竟是立刻就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硬要给他分一半。

一开始辜行宴是想拒绝的,但最终他一眼瞥见温辞玉那摊开的披风下那截穿着修身月白色锦衣的清瘦腰肢,沉默片刻,还是不动声色地拉开了披风,钻了进去。

辜行宴一进来,骤然带来一股寒意,温辞玉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躲的意思,反而伸出手主动握住辜行宴冰冷修长的手,上上下下给他搓了起来。

还帮他哈气。

温辞玉这么主动倒是让辜行宴有些不自在了,被温辞玉这么搓了一会,他忍不住就反手扣住温辞玉的手低声道:“别搓了。”

温辞玉怔愣,默默抬眼看他。

辜行宴静了一瞬,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道:“火烧起来了,一会就暖和了,你别乱动,不然漏风。”

温辞玉长睫轻轻动了动,乖乖道:“好。”

于是,两人就在温辞玉的披风里靠在了一起。

辜行宴的一只手本来是虚虚搭在温辞玉的肩头,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滑到了温辞玉腰间。

忽然,温辞玉靠在辜行宴肩头,低声笑了一下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单独在一起过了。”

辜行宴眸光轻轻闪了闪,看着苍青色天幕上那稀稀落落的星子:“嗯。”

温辞玉觉察到辜行宴莫名平静的情绪,忍不住就抬起眼看了辜行宴一眼。

辜行宴回眸看去:“看什么?”

温辞玉盯着辜行宴俊美利落的侧颜,出神了一会,许久,才轻声道:“有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明明你之前比我还矮一些,现在却比我高大多了。”

这句话不光是在说这个世界的他们,也是……在说本来世界的小玉兰和小水蛇。

辜行宴静了片刻,忽然淡淡笑了一下:“那是你自己不肯长,怪我么?”

温辞玉:……

然后温辞玉就别过脸去,不悦道:“我跟你说正事,你就知道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