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洛溯脑袋一片空白,第一反应便是解释,然而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说。

真说出来,他还能留在她身边吗?只怕不仅不能,还会丢了小命。

可是不说,她又会怎么对他,是不是同样不会再留他?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点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似乎将四肢都给冻住了,冻得他想打颤。

“出去吧。”

夏沁颜收回手,笑意敛起,让人看不透她真实的情绪,“孤要休息了,帐内不留人。”

她转身往榻边走,洛溯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轻轻一偏,手指落了个空。

“殿下……”

“出去,孤不想再说第二遍。”

洛溯在原地呆愣半晌,僵硬的挪动脚步走到帐外。

不远处的侍卫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互相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殿下今夜竟是没留人。

不但赶走了殷侧君,连这个“新宠”都没留,看来这家伙也不咋样嘛。

洛溯此刻根本没心思注意旁人的目光和想法,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的情景。

她的动作、眼神,还有说的话。

她从第一天便看出了他的异样,却没揭破,任由他留在身边,直到今夜才挑明。

是因为摸透了他的身份、目的,还是烦了、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

亦或者是他今晚的举动让她不高兴了?

他想起之前故意惹怒殷侧君的举动,不由攥紧手,因为这个吗……

她还是在乎他,在给他出气?

洛溯站在帐口久久没动,仿若雕塑般。草原的夜风带着丝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他却好似毫无所觉,孤零零立着,修长的身影莫名显出几分萧条。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夏沁颜刚迈出大帐,就见他蹲在帐角,双臂抱着膝盖,头一点一点,似乎困乏到极致。

身上的衣裳褶皱不堪,头发被露水打湿,耷拉在额前,瞧着羸弱又可怜。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不留人吗?”

突来的声音惊醒了洛溯,他猛地站起身,双腿因为蹲太久早已麻木,这么一起,身形不受控制的晃动,直直往下栽。

夏沁颜叹了一声,伸手扶住他,几乎瞬间便被他反握住。

“殿下。”洛溯抓着她,就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我错了,我不该瞒你,您别赶我走……”

“谁要赶你了?”夏沁颜任他抓着也不恼,面上笑吟吟,仿佛昨夜冷酷的说要挖他眼珠的人根本不是她。

“是不是守了一夜,累了吧?那今天就准你一日假。”她抽出手,轻轻点了点他被露水打湿的额发,“休息好再回来。”

洛溯愣愣的,一夜未睡的疲惫和担忧让他思维有些混乱,根本无法理解她此刻的态度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已经摊开说了吗,不是厌恶了他吗?怎么……怎么现在又对他这么耐心温柔?

“听话。”夏沁颜捏了捏他的下巴,“下次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这么倔了好不好?”

“……好。”洛溯下意识便应了。

只要能让他继续留在她身边,她说什么,他都照做。

“乖。”夏沁颜一笑,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中离开。

连秀容落在最后,又将洛溯从头打量到脚,而后招手唤来两个宫人,“带他下去梳洗,以后你们就跟在他身边,专门侍候他,明白了吗?”

“是,姑姑。”

洛溯眨了眨眼,直到被按进浴桶里才恍然回过神。温热的水流没过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冻了一夜的四肢终于回暖,他轻轻喟叹一声,有些满足,又有些自嘲。

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相处短短时日,他竟已是这般在乎。

完全忘记了他来的初衷,忘记了他原本的计划,只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心乱如麻,什么都顾不得,还让自己这么狼狈。

他鞠起一捧水,看着水流一点点从指缝中流走,不由闭上眼。

她说,听话,只要听话就可以吗?

那他听话,只听她的话。

*

接下来两日,洛溯果真很听话,再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每天跟着夏沁颜,无论她是给夏玺请安、和她一起用膳,还是见大臣,他都侍候在侧。

关于太女身边有了新人,瞧着还备受宠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围场。

不仅宫人们对待他的态度越发恭敬,竟是还有想走门路的寻到了他面前,希望以重金贿赂他,以求得到太女的赏识一步登天。

最最重要的是,太女最后果真见了,虽然总过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全程只得到了太女一声淡淡的“嗯”,但这也足够让人激动了。

一时间打听洛溯是谁、想方设法攀关系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快要踏破他的大帐——

是的,夏沁颜给他单独分了个帐篷,虽然是规格最小的那种,可代表的意义却不小。

这可是侧君才有的待遇。

殷锦成听说后气得在帐内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为了那么个低贱玩意儿,殿下不但当众赶他走,现在更是给予种种优待,让他凌驾于他之上,简直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可恨,实在可恨!

“殷家那个惹恼你了?”夏玺好奇。

她这个女儿往日不着调归不着调,可对待长得好的人一向会多几分耐心,很少有见她如此不顾人面子的时候。

“算不上。”夏沁颜盯着棋盘,头也不抬,“确有两分不喜,还没到恼的程度。”

她对不在意的人自来连一丝心神都懒得放。

“那为何?”夏玺又看向她身后垂手恭立的洛溯,相貌确实出挑,难道真上心了?

“水面太平静了,鱼儿都不动了。”夏沁颜捏着棋子轻轻一放,唇角笑意盎然,“水浑点,才好看清下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帐中一静,朝露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眼洛溯,他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之前她还担心他骤然被捧得太高会迷失了方向,做出对太女不利的事,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岔了。

他心性极稳,太女也不是轻易能被蒙骗之人。

夏玺打量女儿,忽而朗声大笑,“吾儿果真肖似太祖!”

笑声传至帐外,让等候的大臣和夏安和等人皆是一惊。

肖似太祖……

那个一手开辟大夏王朝、英明伟大、被无数人当成神明般敬仰尊崇了近百年的太祖皇帝?

太女和她?

哪里像了!

“这是偏心眼吗?”夏安和眼神都有些呆滞,“这是瞎了眼吧!”

就她那个任性妄为、喜新厌旧的二妹,和太祖放在一起比都是玷污她,还相像?

呸!

那可是她的偶像,比对母皇还崇拜的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不住的呢喃,为了她心爱的女儿,竟然连太祖都能拿出来对比,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姐!”夏安欣眼疾手快拉住她,“你要干什么,母皇没召见擅自闯入御帐,行同造反!”

一句话将夏安和说得顿在了原地,手掌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却没再坚持往里冲。

夏安欣松了口气,她真是怕了她这个冲动的性子了。

原以为好拿捏,却没想过祸福相依,和她一起犹如揣着枚炸弹,不知何时就引爆了,炸了自己不要紧,就怕也牵连她。

“她到底干了什么,让母皇这么说!”夏安和低吼,还选在大臣们都在的时候,怕不是有意在为她造势?

“不知道。”夏安欣放开她,神情同样不甚好看,“以前的钉子都被她打发了,现在关于她的事不好打听。”

“都打发了?”夏安和愕然,“巧合吗,还是……”

她发现她们的动作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安和脊背有些发凉,难不成真有命定一说?

夏安絮站在两人身后,闻言眼睫颤了颤,随即望向右后方。

男眷们站的地方中有个特别高挑的身影,身着靛蓝色劲装,简洁干练,浑身透着股飒爽之气,此时正握着一截马鞭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蓦地转头,眼神锐利,带着两分桀骜。

夏安絮先是一怔,而后抬起左手点了点右手手背,似是在问他手伤的如何。

殷锦成眨眨眼,想起被她看见的窘态莫名有些不自在,瞥过头没回应。

夏安絮神色黯然,垂下的眼里却闪过一抹深思。

“陛下。”

连绵的请安声惊醒了各有思量的几人,众人跪倒在地,恭敬叩拜,“皇上万岁,太女殿下千岁。”

“起吧。”夏玺显然心情很好,连声音都透着笑意,“今日围猎,所获猎物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

这话一出,众人热情高涨,夏安和更是跃跃欲试,恨不能立马去猎个十头八头,好让母皇看到她的实力。

皇女中她的骑射功夫最佳,此次魁首定然是她!

夏安和想到这,眼珠子一转望向夏沁颜,“二妹,我们也很久没有切磋过了,要不趁着这个机会赛一场?”

“好啊好啊。”夏安欣紧跟着附和,“也不比其它,只论猎物多少定胜负。玩乐性质,二妹不会不愿意吧?”

夏沁颜扫了她们一眼,没说同不同意,反而盯着她们身后,“四妹觉得呢?”

她嗓音懒懒,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夏安絮却一震,本能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四妹觉得如何,想比吗?”

“不……”夏安絮下意识就想拒绝,现在还不到她冒头的时候。

然而一个音刚出口,两道瞪视便紧随而来,仿佛只要她说一句“不比”,她们就要她好看。

“……比一比……也无妨……”

“是吗?”夏沁颜唇角微勾,“那孤期待四妹的表现,相信定不会让孤和母皇失望。”

夏安和有些懵,不是她俩比吗,怎么现在听着像是让她和夏安絮比?

那个废物,赢了又有什么用,她要的是赢“太女”!

“二妹……”

“殿下。”洛溯上前一步,低眉顺眼,瞧着极为乖顺,“该上马了。”

夏安和的注意被牵引,不由上下打量他,这就是传闻中夏沁颜的新宠?那个据说很受喜爱、为他屡屡破格的侍从?

“二妹艳福不浅啊。”她酸溜溜的说,哪里找来这么个国色天香大美人。

再一瞅她身侧,全是年轻俊俏小郎君,这个牵马、那个搀扶,殷勤备至、还极其养眼,看得她都有点羡慕了。

“大姐,大皇君在瞧你。”夏沁颜笑盈盈,挥开要趴在地上当马镫的人,握着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

她今日依旧穿着大红色衣衫,只是从华丽的袍子换成了更方便活动的劲装,少了往日两分奢华飘逸之气,却多了几丝英姿勃发。

腰间黑色宽束腰衬得她的腰肢越发婀娜,头发高高束起,以金冠束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不仅是金钱的象征,还代表着绝对的权势地位——因为金冠只能皇上和太女使用。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却见她剑眉微挑、嘴角含笑,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如炬,自有一股无法言喻的风华气度。

这一刻众人不禁都有些恍惚,太女原来是这样的?

那个传言中除了享乐什么都不会、还脾气不好的未来王朝继承人,居然是这副模样吗?

没见过她的人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编排想坏她的名声?

见过她的人更是震惊,到底是她们记忆出了错,太女本就没那么不堪,还是她们眼睛出了问题,眼前人并不是太女?

然而下一刻,夏沁颜的举动将这些疑虑都打消了。

只见她垂眸居高临下的望着马旁身姿卓绝的少年,莹白的手掌向下摊开,似调笑似真诚,“要上来吗?”

洛溯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殿下?”

“上来吧。”夏沁颜笑意更甚,阳光映在她身后,莫名添了两分温柔,“孤带你跑两圈。”

众人就那么看着太女将那个美貌侍从拉上了马,还让他坐在了身前,双手穿过他的腰肢、抓着缰绳轻轻一抖,枣红色的马儿嘶鸣,载着两人迅速向前飞奔。

背影瞧着是那么亲密无间、潇洒快活。

很好,依旧是她们那个不着调的太女,什么气度、什么风华,全是瞎了狗眼!

“这个侍君确实很受宠啊,连围猎都要拉着共乘一骑,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

“听说都有大臣上门送礼巴结了,殿下知道却不管,任他一个没名没份的宫人作威作福,连朝露大总管都对他客客气气。”

“这不是昏……”那人本想说昏君,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改了口,“这不是昏了头吗?”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殿下那人最是喜新厌旧,往日也不是没有特别宠信过谁,可最后又怎样了,没到月余便丢到脑后,皇女的喜欢都做不得准,且瞧着吧,这个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

有人朝旁边努努嘴,示意他们,身旁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殷锦成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羞愤、酸涩、慌张,还有浓重的不甘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的面色都有一瞬的扭曲。

或许是他神态实在太过难看,周围说话声渐小,众人打着哈哈,嬉笑着散开,原本热闹的角落顿时只剩下他一人。

他愣愣的站着,不知站了多久,而后蓦地一挥袖,抢过身旁侍卫的马,直接翻身而上、打马就走。

马蹄从人群中穿过,惊得不少人失声尖叫,咒骂声不绝于耳,他却全然不顾,只管埋头往前冲。

衣袍被风振得簌簌作响,有沙迷了眼,让他眼眶渐渐泛了红。

*

洛溯盯着前方,眼圈也有点红。他僵硬的坐着,不敢往后靠,生怕冒犯到身后的人。

可是马背上面积就那么大,奔跑颠簸间时不时就会摩擦到。

尤其腰间环着的那双胳膊,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香气随着风飘进他鼻间,馥郁得如同世间最厉害的迷/幻药,令人只想沉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放松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浅的笑,随即温热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让他全身一僵。

“这样坐着不舒服,等下了马有你好受的。”

“我……不,奴……”洛溯讷讷,一直以来灵活机变的思维好似卡了壳,最能哄人的嘴也被堵住了半截,不能思考,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无需这般……”

那些送礼的,他全部如实告诉了她,求办什么事、和其他人有哪些来往,他都事无巨细禀告。

他知道她在利用他“钓鱼”,但是他心甘情愿,因为只要他对她有用,她就不会抛弃他。

而且他心底还有份隐秘的贪念,贪念她对他的好,哪怕那是假的。

洛溯垂了垂眼,看着身前的小手,强忍着才没有覆上去。

“殿下之前做的已经够了,再多……对您名声不好。”

身为太女,可以宠爱一个人或很多人,但也不能太过,否则大臣们肯定会有不满,担心他来个“妖君祸国”。

若是再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往她身上泼脏水,说不得太女地位都会受到动摇。

“妖君?”夏沁颜失笑,笑声传至他耳廓,带来一阵酥麻,让洛溯情不自禁抖了抖,红晕从耳垂蔓延而下,转瞬便晕染一片。

夏沁颜突然止了笑,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唇瓣贴着他的耳廓一点点往下,直到含住那红彤彤的耳垂。

“殿下……”洛溯呼吸一窒,指骨攥得发了白,心跳激烈的似乎比身下一刻不停的马蹄声还大、还快。

“回头。”夏沁颜握住他的手,嘴唇从耳垂移到下颌,声音轻轻,让洛溯几乎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缓缓转过头,唇瓣微启刚要说话,有片柔软便覆了上来,轻咬慢舐,一点点研磨,像是在品尝某道珍贵佳肴。

“想做妖君,你这样可不行。”

“……那要怎样?”洛溯下意识追问,喘息声愈重。

“自然是……”夏沁颜拨开牙关,笑声断断续续,散在风中平添暧昧。

“想办法让我更喜欢你吧。”

马蹄阵阵,哒哒哒响个不停,风声呼啸,从他们耳边袭过,两道似有似无的低喘散在空中,而后随着风越飘越远。

“殿下喜欢我吗?”

“喜欢呀。”

“那洛溯死而无憾了。”

*

“殿下!”

殷锦成追过来时,正好瞧见夏沁颜将那个贱人扶下马,不知是不会骑马受不了颠簸,还是故意装弱,他身形晃了晃,惹得夏沁颜轻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相贴的身影和洛溯微红的脸颊,端得是情意绵绵。

他不由看红了眼,脚下仿佛生了根般再也无法动弹。

很想冲上去将两人分开,很想直接划花贱人的脸,让他再也无法用那张魅惑的容貌引诱殿下,甚至想将鞭子狠狠甩在他身上,最好把他打死。

那殿下就还是他的,再没有人能把她抢走。

想到这里,他不禁捏紧了手里的马鞭。

夏沁颜似有所觉,朝他望来,视线在他手上一扫而过,“有事?”

“……”殷锦成下意识将鞭子往身后藏了藏,嘴唇嗫嚅半晌,还是只能忍着难堪开了口:“殿下,我……我害怕,能跟着您吗……”

夏沁颜看了眼他身后的侍卫,“有人保护你。”

“可是我只想你保护!”殷锦成脱口而出,不自觉往前,“殿下,让我跟着您吧,我骑射功夫很好,不会拖您后腿。”

说这话时,他若有若无的扫向洛溯,鄙视之意毫不掩饰。

洛溯没动,甚至都没看他,只攥着夏沁颜的手没有放开。

夏沁颜感受到他的紧张,不由捏了捏他的掌心,洛溯忍不住笑,笑意从眼角蔓延,直到覆盖了整张脸。

他难得大胆的凑过去,轻轻亲吻她的颈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间,又痒又柔,仿若小动物撒娇。

“别闹。”夏沁颜偏过头,却让脖子越发与他亲近,洛溯气息一紧,极力遏制着才没有继续动作。

只是眼神却本能的落在她的唇上,唇下有他刚才难耐的咬出的小小牙印。

夏沁颜察觉到他的目光和身体透出的渴望,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带着点安抚意味。

洛溯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努力平缓呼吸。

两人之间熟稔又暧昧的举动让殷锦成眼神一厉,落向洛溯的目光如刀般,好似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殿下。”他急切的开口,想要将夏沁颜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我给您猎只白狐吧,然后做张白狐围脖,冬天时肯定暖和。”

白狐?

夏沁颜皱了皱眉,没来由的升起丝反感,“不用了,孤不喜欢狐狸皮。”

她转头问随行侍卫:“围场有白狐?”

“有。”

“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许射杀白狐,违令者杖五十。”

“……是。”

旁人不解其意,只得按下疑惑照吩咐行事,殷锦成却觉得这是在针对他。

他刚说猎只白狐,她就下令不许,不是故意给他难堪是什么?

他不由面色煞白,她就这么讨厌他?

洛溯抬起头,轻轻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如一个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殷锦成积蓄已久的情绪。

“贱人,都是你!”他猛地甩出鞭子,直冲那张惹人厌的脸而去。

然而气急败坏的他却忘了,洛溯此时和夏沁颜紧挨着,这一鞭到底会挥到谁还真不一定。

“殿下!”

几道惊呼同时响起,殷锦成脑子一空,终于反应过来,不禁神色大变,可是已经来不及。

“啪。”

鞭子狠狠抽在了洛溯的背上,这一下完全是盛怒之中、毫不收敛的力道,很快便有丝丝血迹从衣服中渗出。

洛溯面容发白,唇角却有丝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被他好好护在身前的人,眸底柔情四溢。

“殿下没事。”

只要她没事就好。

夏沁颜揽住他,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落向殷锦成时格外冷冽,“殷侧君行为不端,意图伤害孤,即日起由侧君贬为侍君,禁足宫中,无事不得外出。”

“殿下!”殷锦成瞳孔骤缩,这是不仅降他位,还要永久禁足?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殿下……”他慌忙上前,想要拉住她解释,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气急了,想给那个贱人一点教训,并不是想伤害她。

他喜欢她啊,怎么可能舍得害她!

“对不起,我太嫉妒了……我嫉妒他能得到你的爱护,我也想你喜欢我……”殷锦成眼里聚上了泪,他或许冲动无脑,或许骄纵跋扈,可他爱她的心是真的啊。

“不要这么对我,求你别对我这么无情……”

他小心的拽住她的衣角,只敢捉住一点点,“殿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这样,我改,我一定改!”

夏沁颜不耐,正要拂开他,忽听前方草丛似有声响传来,一下又一下,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树叶哗哗,伴随着草丛被拨开的沙沙声,一只硕大的脑袋从林间探了出来。

浓黑的横纹、健壮威武的体形,还有那尖利、闪着光的刺爪,无不表明着来者的凶悍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