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像是引君入瓮的黄雀, 那一夜的血腥屠戮、暗杀行刺、离奇死亡, 应当都是容越容荣与建宏帝争斗的结果。而刘太尉大抵就如建宏帝所言,死于护驾。

不怪他们被蒙蔽,实在是建宏帝与刘彦盛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不像君臣,更似兄弟,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反目成仇,刘太尉才是刺客,俞双喜是护驾被害。

于是追封也就顺理成章,刘彦盛的谥号建宏帝当场拍板定下,为“文忠”。

见顶头上司今日心情好,蒲久霖顺势将“南虞谍网案”拿出来说了:“查是查得差不多了,真正有嫌疑的,不过数人,其余都是无辜受牵连的。”

建宏帝说:“蒲相可愿为他们担保?”

蒲久霖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臣不敢,牵连人数众多,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兼顾不过来。许有两三尾漏网之鱼,但以此殃及我朝数百名有功于社稷的忠臣,臣以为得不偿失。”

建宏帝摆手:“那就各自担保吧。让他们的上官去刑部提人。真觉此人得用,上官就立字据接受连坐,从此由自己监察下属的一言一行。”

蒲久霖想了想,觉得也行,至少比皇帝一刀切,让三百人都人头落地要强。何况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人牵头,自会有人跟进,到最后,就成为大势所趋,这些人也就都保下来了。

由此可见,建宏帝今日的确有放下屠刀的势头。就不知是因为刘太尉过世,一时心有感触,还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

建宏帝在朝堂上还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终于将这群老狐狸耍得团团转,而他们还要为自己歌功颂德,可是下朝之后,走在熟悉宫廷廊道里,说不出的孤寂清冷便从心底蔓延出来。

隐忍数十年,他终于一步步走到权力巅峰,坐稳了屁|股底下的龙椅,可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陈太妃、刘太尉、张辕……甚至容荣。他明明恨后者入骨,此时回想,竟也有能想出几分好来。比如,她曾经很听话,让她杀谁就杀谁,从不问对错因果,又比如,她从不干涉自己,甚至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建宏帝想着想着,心中又生出怨毒,这是一个男人无法征服女人时,所产生的妒忌与挫败。

登位之初,他也曾雄心壮志地想过要用自己的魅力折服那个疯狂的女人,将她彻彻底底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可结果遭到了嘲笑。

他至今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所以,她死了。建宏帝内心扭曲而阴暗地笑起来,刚才产生的那些许微不足道的后悔也随之一扫而空。自称孤寡,坐拥天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吗?

张阿谷小步跑过来,递过来一张拟好的明旨和一张拟好的密旨:“请陛下过目。”

建宏帝一字一句地读完,在密旨上盖下私印:“让胡誉带着岑报恩去。”顿了顿,补充道,“胡誉去永丰伯府,岑报恩去刑部。”

张阿谷正要告退,见他还站在路中央,又小声问道:“陛下欲摆驾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