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叶以蘅刚洗漱完,就有人来敲门。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来开门,昨晚有点失眠,她快两点才睡着,这会困得要命,要不是今天还有行程,她都想睡到中午再起床。

打开门,容温已经买好早餐回来了。

室内的寒意袭来,他大衣上还有未融化的雪粒,见到她,沉静的眼睛渐渐泛起喜悦。

“你怎么去买早餐了?”叶以蘅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早点,疑惑,“这里不是有早餐吗?”

民宿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都会提供早餐,现在才九点半,还来得及。

容温淡淡地说:“嗯,但你昨天吃得很少。”

“这你都发现了?”叶以蘅心里一暖,勾着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太关注我了?”

这里的早餐不好吃,所以昨天她只吃了一点点,没想到他留意到了。

她故意逗他,容温没说话,但耳根有点红,他拿着早点走进来。

进了门,早点放在茶几上,叶以蘅也是饿了,把手洗干净,先喝了一口豆浆。

豆浆还是热的,应该是纯手工磨的,口感细腻,豆香浓郁,不像是用开水泡出来的。

她坐在软垫准备开吃,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还没放进嘴里,容温忽然问她:“你昨晚出去了?”

叶以蘅心里警铃大作,动作都变得迟钝。

她点了点头:“嗯,我出去了一下,怎么了?”

“我昨晚给你买了暖手的热水袋,但敲你房门,没人应。”

房间的灯还是开着的,但没人来开门,容温等了半个小时,她还没回来,打电话她没接,他换了衣服出去找她,等他回来的时候,她房间的灯已经关了。

叶以蘅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她低头喝了口豆浆,说:“我去海边看夜景,忘记带手机了。”

容温似乎没起疑,只叮嘱她以后出门记得要带手机,尤其是晚上。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正说着,门口响起敲门声,以为是客房服务,叶以蘅正要放下筷子去开门,容温却按住她的手:“我去吧。”

容温起身去开门,叶以蘅把小笼包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汤汁四溅,又鲜又甜,太好吃了,她满足得感慨了一声。

正想喊容温过来一块吃,发现他一直站在门口,她好奇问道:“谁来了?”

没得到回应,她站起来往门口看了眼,当她看到陆嘉望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就像钢琴突然落下重音,噔地一声,她心里猛地一颤。

当下这个场景,她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而容温看着眼前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脸,瞳孔骤然收缩,一时忘了言语。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身上是凛冽的雪松香水的味道,他抬手扶了下镜框,容温目光下移看到他佩戴的腕表,神经忽然变得紧绷。

他记起了那个在屋檐下抽烟的背影,那人戴的也是这块表。

比起他的慌乱,对方看到他却是面色如常,连一丝一毫的诧异都没有,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往屋里看了一眼,又望向门牌号。

“抱歉,我好像走错房间了,”陆嘉望下巴抬了抬,似乎真的只是走错了房间那么简单,“我以为这是106。”

容温始终没说话,又听见对方说:“打扰了。”

离开时,陆嘉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

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窗外雪还在下,一片白茫茫的,容温回到座位,叶以蘅还坐在刚才的位置吃早餐。

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又放下,开始剥起鸡蛋,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习惯做一些简单重复、不需要思考的动作。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又安静得可怕。

突然,手机弹出了短信,登的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平衡。

叶以蘅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查看。

是昨晚那个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你越不想让他知道,我越要让他知道。】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

回想着陆嘉望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叶以蘅后背开始发凉。

她在想是不是她昨天说得太狠绝,惹怒了他,否则他怎么会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还在胡思乱想,容温忽然开口。

“他就是送布鲁给你的那个人吧?”

他的声音有点闷,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以前在游戏里,你说你追了很久才追到的,就是他?”

叶以蘅喉咙泛酸:“对。”

迟疑了好一阵,容温才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他说:“是因为我吗?”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此刻几乎和窗外的背景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叶以蘅点了点头。

顷刻间,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眼神变得灰黯。

悔恨、懊恼、心疼的情绪在心里不断交织,他不知道是该怪命运还是该怪自己,如果不是他太自卑,如果他足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绕了这么多弯路。

“阿蘅,对不起,”他伸手揽过她,环在腰间的手收紧,“是我回来晚了,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叶以蘅已经很久没哭成这样了,但听到他的话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抽泣着,连话也说不完整。

容温的手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在安抚刚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不哭了,都怪我。”

他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叶以蘅反而哭得更凶,眼泪掉在他黑色的大衣上,很快洇湿了一片。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可以吗?”想到刚才那条短信,叶以蘅始终心里不安稳。

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脸,容温迟疑了一会,才点头。

“好。”

陆嘉望说那只是个开始,叶以蘅信了。

因为这天晚上,她和容温在餐厅吃晚餐,刚入座,门口就有人走进来。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那人停顿了片刻,忽然尾音上扬,“不过我好像看到朋友了。”

听到这个声音,叶以蘅心里一沉,立刻抬起头。

陆嘉望穿着件黑色大衣,颈间系了条格纹围巾,他站在门口,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他眼底挑衅的眼神让她觉得这和昨天在海边装可怜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他长得太高,走过来时,不少人都在看他。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陆嘉望解开围巾,从容地拉开椅子坐下,“听说这间餐厅味道不错,但这会没位置了,不介意的话,一起?”

他装得太像,似乎还真是偶然遇上的,他话里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大衣已经挂在椅背。

叶以蘅正要拒绝,旁边的容温忽然开口。

他笑着说:“好啊。”

叶以蘅震惊地转过头,容温却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

大概是两人长得实在太像,周围的人频频看过来,连侍应走过来倒水,都忍不住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尤其在灯光下,两人的脸更是相似,叶以蘅看着这几乎一样的脸,有些恍惚,甚至今天他们连衣服都是黑色系的,连她都担心自己会喊错人。

这一顿饭她吃得提心吊胆,她知道自己没胃口,所以只点了份意面。

刚吃了一口,忽然眼前多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容温用叉子将食物送到她唇边。

“尝一下,看好不好吃。”

以容温的性格,平时很少会做这些,尤其是在外面的餐厅,今天倒是有些反常,叶以蘅迟疑了片刻咬了一口。

但还没吞咽下去,陆嘉望就把切好的那份牛排推到她面前。

“我记得你喜欢吃五分熟的。”

容温脸色变了变,握着刀叉切锯牛肉的手一顿。

气氛变得焦灼,这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叶以蘅把餐盘推了回去,回道:“你记错人了。”

“或许吧,”陆嘉望自嘲地笑了笑,话里有话,“又或者只是有人不愿意承认。”

空气霎时变得安静,直到侍应端着菜上来,话题才绕了过去。

这短短半个小时,叶以蘅出了一身的汗,比在桑拿房还夸张,她正想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一会喘口气,恰巧这会姜雨葭给她打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不完。

她捂住听筒,对容温说:“我先去接个电话。”

“好,去吧。”容温点头,又轻声提醒道,“戴上围巾,外面冷。”

“嗯嗯。”

叶以蘅把围巾裹了两层才离开座位,走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从表情来看,两人似乎相安无事。

她缓了一口气,电话那头的姜雨葭问她:“怎么啦?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叶以蘅努力平复心情,“没事,你继续说。”

叶以蘅在门口接电话,卡座里短暂地陷入沉默,但彼此都能感知到其中的暗流涌动。

这回是容温先开口的。

“这顿饭快吃完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嘉望。”

容温点点头:“我应该就不用介绍了,阿蘅应该和你提起过我吧。”

陆嘉望挑了挑眉。

容温感受到了他的敌意,抬眼看向他:“很快就是春节了,不知陆先生春节有什么安排吗?”

陆嘉望抿了口红酒,随口应了声:“暂时没有,怎么?”

容温眼神平和,话里暗藏机锋:“没什么,就是春节我打算去拜访叔叔阿姨,还没想好要买什么,想向你请教一下。”

握着高脚杯的手骤然握紧,陆嘉望眼底泛起寒意。

容温很满意看到他此刻的反应,故作惊讶地说:“你不会还没见过阿蘅的爸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