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乍起,推起湖面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湖畔倒垂一株合抱粗的柳树,枝叶葳蕤,映得满阴青翠。

这青翠浓阴里,盈盈而立一身穿红色格子裙的姑娘。

细柳如垂丝,迎风摇曳,姑娘的红色裙摆亦随风飞扬,两相叠合映衬,便似她身条轻灵纤柔如柳枝。

姑娘回头,眉眼弯弯,眼神澄净明亮,湖面粼粼的波光全似揉碎在她一双明眸里。

她蕴笑的声音,乘着风顺着热浪传过来,那份既轻且脆的音色,让他不由地想起曾悬挂于母亲窗檐下的那串风铃,风一吹,也会响起这般清脆悦耳的声响。

恍然间。

周遭一切景物都失去了活力和颜色,只有眼前笑语盈盈的姑娘,愈发鲜活灵动,独成一幅色彩秾丽的画。

卫明诚不由地前挪一步:“谢茉……同志。”

两人之间仅仅一步的距离,谢茉需抬头仰视,近距离见着人,她才知道相片上的卫明诚,或是匆匆远瞭一眼的卫明诚,远不及此刻的卫明诚风采卓然……以及带给她的压迫感。

他比自己以往目测的还要高,一米六五的她只堪堪到他肩膀,再加上他双开门似的肩宽,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她被他完全笼罩。

她视线扫过他锋利的下颌线,平移落于他脖颈。谢茉清晰地看到有一颗汗珠顺着他劲瘦的脖颈没入扣着风纪扣的衣领。

她不自在地垂下视线,却见他垂放在身侧的手在不自觉轻点着,瘦长的五指骨节微突,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显眼,随着手指的点动紧绷跳动,莫名的力量感和……一丝性张力溢出。

谢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后移一步,卫明诚骨相完美的面孔便全然跌进她的目光里。

极短的板寸这一最易暴露面部瑕疵的发型,偏偏让他本就出色的眉眼轮廓愈发凌厉挺拔,英挺的鼻梁,削薄的唇,不笑不语时,气势十足,极具压迫感,但却衬得他格外英武冷峻。

“是我。”谢茉答。

四目相对。

一时间,时空好似也停滞了一般。

最终,谢茉先行错开视线,抿了抿唇,轻笑道:“其实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微微顿了一下,她又纠正:“确切地说,是我第三次见你了。”

卫明诚略一扬眉,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脸。那日老首长给他照片,他随手收起,之后也没再翻出。

方才甫一见到那两条顺滑的麻花辫,他便颇觉眼熟,漆黑和鲜红的鲜明比称,正是前天傍晚高呼“抓流氓”的姑娘。

至于另两次,卫明诚思忖少时,便笃定道:“上周四清晨,市医院住院楼下;前天傍晚,护城河道旁。”

谢茉微微讶异他的敏锐反应,真挚笑道:“前天多谢你的帮助,不然就让那四个人跑了。”

卫明诚说:“不用谢。”

谢茉解释:“我当时担心你一个人应对四个青年人力有不逮,便去喊人援手,没想到等我们赶回去,你已经离开了,还把四个人一个不落的都留下了。”

说完,谢茉又不吝称赞:“你身手真厉害。”

这话不是客套的恭维,一打四对一名优秀的军人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但一人降服并捆住四个会跑的青年男人便有相当难度。她以前看过不少警匪片,男主作为优秀的警察,在面对三四个歹徒时是抓不住所有人的,往往要上演好一番追逐戏码才可能抓住一二个。

所以,她称赞得真心真意。

哪想到,目光一直精亮坦然的卫明诚,竟不大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又转回视线,快得让谢茉差点以为刚才出现了错觉。

“谢谢你,卫明诚同志。”谢茉视线直直地看着卫明诚的眼睛,除了表示真诚郑重,也是观察确认。

卫明诚面无异色,一贯的四平八稳地“嗯”了声:“应该的。”军人的职责便是保护人民。

谢茉还在想问他前天着急离开的原因会不会唐突冒昧。

略一停顿,卫明诚似感受到她的疑问纠结,已经解释了:“战友父亲住院手术,家里人农忙,只跟来了个十来岁的孩子陪护,他人小力微多处不便,我休假有空闲,每天会去和他换班照看。”

“上周碰面那次,我便是去找医生咨询相关情况。”

谢茉微笑:“嗯。”

她能听出卫明诚刚开口时有不明显的迟滞,显见这个男人平日不惯向人主动解释。而他方才反常的行为,一是表明他对自己颇有好感;二则凸显出他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固执己见的人,恰当情况下,他会灵活主动地作出相应改变,这算是一个令人惊喜的优点。

这代表,即便两人间有横跨五十多年的认知鸿沟,她和他是可以沟通,进而融洽相处的。

捎带湖水潮气的风轻拂在脸上,叫她说不出来的舒服。

谢茉笑得温温然。

她的声音低婉:“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无大碍,昨天就出院回乡了。”卫明诚说。

谢茉叹道:“那就好。”

接着她问起他的休假,以及部队的假期制度,卫明诚一一讲给她听,还说了和李青山的渊源,中间穿插几个部队里发生的趣事,而谢茉也给他说了报社光鲜响亮名头下,杂乱琐碎却生机勃勃的工作状态。

渡过最初的生涩后,两人间竟有了些熟稔的味道,自然松弛的交流,让谢茉非常舒适。

说不上是谁先抬步,仿佛自然而然地,两人肩并肩沿着湖畔走走停停。

和她所了解的这个年代的相亲不同,现在批判包办婚姻,时兴自由恋爱,具体便是找个中间人给一对青年男女介绍一下,见面后互相问问对方家庭情况、工作、工资、特长爱好、生活习惯等等,如果俩人都觉得合适,那便正是确立关系,处对象。

这里的自由恋爱便是后世的相亲。

虽说相亲的本质相同,但后世的相亲表现得世俗功利,更赤·裸,网上就有不少人吐槽相亲对象张口闭口都是房子、车子、票子。

谢茉庆幸俩人有志一同地保持体面自然。

蓦地,旁边的路口急冲出来一个撒丫飞奔的小男孩,谢茉正侧着脸津津有味地倾听卫明诚讲阅兵汇演,一个不防备,男孩直直朝她撞来,好在卫明诚眼疾手快,圈住她肩头一齐侧身躲开,待她站稳,他便迅速地收回手。

谢茉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陷进那双瞳深如夜的眼眸。

“没事吧?”他沉厚的嗓音添了几丝低哑。

谢茉怔怔摇头。

视线相碰。

四周静谧。

隐秘处,却有两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浪潮呼啸汹涌。

“噗嗤。”

不远处传来一道压抑不住的笑声。

这道突兀的响动打破包裹两人的无形隔膜,也惊回了谢茉的恍神。

她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几步外的中年妇女,对上她异样暧昧的目光,谢茉翻了半晌儿记忆,才低低喊出人来:“……周姨。”

周芬的视线正好奇地瞄瞄谢茉,又瞄瞄卫明诚,来回好几次,抿住上挑的嘴唇,一脸掺杂了意外以及欣喜的微妙神情。

“嗯。茉茉饿了没?国营饭店最近新挂牌了白灼虾,都说味儿不错,可得去尝尝!”

谢茉低头瞥一眼手腕,居然五点半了,不知不觉两人竟聊了一个多小时。

她下意识拿眼去瞧卫明诚,他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说:“要不要现在就去?确实到饭点了。”

谢茉说:“……好。”

这便是她选择四点见面的原因之一了。

她虽很吃卫明诚的颜,但能否长久相处更在性格和三观。若是见面后,卫明诚的性格或观念让她接受无能,那她也会果断挥手拜拜。一个小时的交流,足以令谢茉对卫明诚跟她的适配性作出判断。

如果俩人不合适,那五点多钟要回家赶饭点是个彼此心照不宣的体面借口;如果俩人合拍,那五点多钟便又给了彼此一个继续深入了解的正当借口。而餐桌上很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修养。

之前章明月质疑四点是否太晚时,她就讲了上述原因。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她不好讲出来的小心机。

上午的温度会随着太阳的高升而高升,温度一高脸上难免出油,而再美的仙女,若满面油光颜值也要大打折扣。半下午则不同,温度会渐渐降低不说,随着太阳的西斜,光线也会转暖,有句话叫“黄昏落日看美人”,便是得益于这份天然的美颜滤镜。

这会儿的暖橙的光线漫撒在脸上,面上瞧着多出几分气血,无端便有了磨皮去瑕的效果。

“那咱们现在就走。”周芬情绪还在起伏,语气克制中夹杂着惊叹,惊叹中又带了明显的兴奋。

谢茉禁不住望向卫明诚,莞颜一笑。

卫明诚垂眼回看,沉甸甸的一双黑眸在她脸上多停顿了两秒。

瞧,效果已现。

她眼底的笑意更深。

三人走出公园,路过车棚时,老大爷正脊背挺直地端坐在方凳上编箩筐,他瞅见并肩走来的谢茉和卫明诚俩人,嘴角掀了掀,端肃的眉眼也柔和几分。简单点头致意后,谢茉进车棚推自行车,刚把车锁打开,车把手已被卫明诚攥住。

谢茉微一讶,继而错开身由他去推。

一出来,果不其然又迎上周芬暧昧的目光,这一回变本加厉,丁点不遮掩。

只见周芬眼珠一动,忽然一拍脑门,懊丧道:“我记起来了,院里的钱婶子前两说今儿下午要来家找我,我给忘了,你瞧我这记性。那现在只能你俩去吃饭,我得赶紧回去。”

编完这不圆满的慌,周芬一边上前从卫明诚手里接过自行车,一边对谢茉说:“茉茉,明诚开吉普来的,待会让他送你回家,你自行车我先骑走了,回头让明诚骑去还你,你看行不行?”

谢茉:“……行。”

她还能说不么。

让卫明诚送自行车?周阿姨是懂“借书”的妙处的。

刚走两步,周芬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忙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朝谢茉与卫明诚跟前一递,说:“我这里有同事给的两张电影票,时间是明儿下午,我不得闲,就给你们俩吧。”

谢茉低头不语,卫明诚见谢茉没反对便伸手接过:“谢谢周姨。”低敛的眸子里泛起笑意。

在这样的微妙敏感的时刻,递票的人又是两人的相亲介绍人,这两张电影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自明,他接了,就意味着他看上谢茉了。

谢茉默许,则表示可以和卫明诚进一步接触交流。

她无法接受头一回见面就确立恋爱关系,对她来说,太仓促了。

不过,这位周阿姨的套路还真多呢。

谢茉拜服。

周阿姨的目光亢奋到冒火,今天这一趟实在太值了,意犹未尽,又止不住涌出浓浓的骄傲。

她可听老爷子提过几句卫明诚休假的原因,合军区的姑娘他都没瞧中,偏偏自己一介绍一个准,让这位结婚“困难户”动了那颗钢铁般冷硬的心。

这样的功绩,她怎么可能不兴奋,不骄傲!

周芬快速跟谢茉和卫明诚道别,骑上自行车一溜烟没了影。

她还赶紧回去跟老爷子汇报呢!

“你拿着?”卫明诚朝谢茉扬了扬捏指间的电影票。

谢茉微顿,错开目光说:“你先收着。”

卫明诚颔首,将票妥善放进衬衫上口袋。

两人不再多话,登上吉普车。

不一会儿,马路上出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碾碎一地瑰丽霞光,朝黄昏落日的尽处行去。

***

说是饭点,谢茉俩人进国营饭店时,一楼大厅七八张桌只有三桌有客。

毕竟这时下馆子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个挺奢侈的事,除非请客或发生值得庆贺的重大事件,才会咬牙来这么一趟。

菜品刻在木板上挂在柜台后的墙上,两人商量着在十几道菜里选出三荤一素,卫明诚抢先把手里的钱票递给服务员。

谢茉也没给他争,倒不是她认为男士买单天经地义,是她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就账单归属而拉扯不休,她一贯奉行有来有回,这一回你请,那下回就由我请,既分明又不显生分。

这时候的十块钱能抵后世上千块,这一餐花去四块多着实是很奢侈的一餐了。

这个时代的物价让谢茉听着都感动,红烧肉一块二,酱牛肉一块八,白灼虾八毛,西红柿炒蛋一毛二,米饭两毛。

等菜端上桌,谢茉不禁感叹这时候人们的朴实。

每一道菜都用料扎实,掌勺的大师傅手上也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味道相当好。

卫明诚见谢茉吃得高兴,却始终没去碰那盘白灼虾,忖了忖,他搁下筷子伸手捏了只虾便手指翻动剥起来。

谢茉正低眼逡视餐盘,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碗沿,旋即一只被完整剥离了外壳的大虾滑入碗底。

谢茉微愕抬眼,就见卫明诚恰又拿起一只虾在剥,他的手掌虽宽,但手指修长灵活,三两下将一只虾剥得干干净净,然后手一转放进她碗里。

会主动观察并照顾女士的男人,必须给个好评。

谢茉笑盈盈向卫明诚道谢:“谢谢……”

来不及说更多,她是察觉到什么,蓦然转头。

果然,周围三桌的客人正有意无意地偷眼打量她跟卫明诚。

厅里面积不大,桌子放得相对紧凑,隔几桌也能看清对方眉眼动作。

瞧见谢茉回望过去,稍远两桌的几人尴尬笑笑就收了目光,只隔着一张空桌的中年妇女径直对上谢茉视线,玩笑打趣:“哎呦,你对象还给你剥虾呢,小两口感情可真好,刚结婚没多久吧?结婚时间久了可没这股黏糊劲。”

谢茉:“……”

面对一张热情朴实的笑脸,即使她的问题特没边界感,谢茉也实在反感不起来。

女人该是在等人,桌面上空空荡荡,只她手边一个茶杯,此时她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嗓,接着便说起她刚结婚那会儿,她男人那是连洗脚水都乐意给她端,现在油瓶子倒了都不去扶,两口子为此掐了那些架都秃噜了一遍,包括两口子因为一双臭袜子打得头破血流,晚上一钻被窝又和好这种……带有特殊颜色的事也分享了出来,还美其名曰:“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并挤眉弄眼表示这是保持夫妻感情的不二绝招……

完了,还视线来回在她和卫明诚身上瞧,笑得意味深长,说:“你肯定明白的。”

她不明白啊。

“咳咳……”谢茉一口米饭差点呛进喉咙里。

卫明诚立马把水杯递她手里,手指蜷了蜷,到底克制住了起身替她拍背的冲动,只在谢茉接过水杯灌了一大口后,蹙眉关切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谢茉脸颊咳出红晕,眼里更有泪花飚出。

察觉到卫明诚的盯视,她都不好意思看回去,只一味摇了摇头。

卫明诚却是不错眼地瞧她。

她眼帘低垂着,纤长的睫毛上挂着颗滚圆剔透的泪珠儿,像是淋了场晨间小雨的嫩芽,芽身最尖尖上那一滴泫然未落的雨珠儿。

被注视的时间有点长,谢茉以为他还在担心,轻咳一声回道:“谢谢,不要紧了。”

“啧啧。”女人语气里满是揶揄。

她倒也没坏心思,只是难得看见这么一对好相貌的小两口,不免激起她年轻的记忆,再加上本身爱说笑八卦,等人又无聊,于是话一出口就刹不住车了。

“……”谢茉怕女人抖露出更劲爆的内容,更怕她当着卫明诚的面再传授自己“御夫妙招”,笑说,“婶子,那什么……我们没结婚。”所以千万不要再无私分享他们夫妻间的亲密生活了,她替人尴尬的毛病也要犯了。

女人愣了愣,突然又一拍巴掌说:“没结婚呢?我看这男同志扒着饭眼里还不离你,必是好事将近了。”

卫明诚手上动依旧不疾不徐的,把最后一只虾剥完,瞟了一眼把头埋碗里,一副认真吃饭模样的姑娘,镇定自若道:“我在努力。”

谢茉猛然抬头飞了他一眼,被他黢黑深邃的眼睛逮个正着,视线一烫,她急急垂眼。

这猝不及防的明牌,让谢茉不知道怎么接话,或者该说点什么。

她这是被间接表白了吗?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都保守么?还是说军·人同志比较特别……特别的直接果断?

卫明诚端详几眼小姑娘绯红的耳尖,扬了扬唇角,眼底弥漫细碎的笑意。

女人等的人终于到了,她再分不出神关注谢茉俩人,两人享受了难得的清净。

两人间的气氛,尴尬中又缭绕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谢茉加快挥筷的速度,专心对付卫明诚剥给她的虾肉,嗯……她只是不想浪费。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任何浪费都是坚决不允许的。

谢茉胃口小吃得少,好在卫明诚胃口大,清空盘中所有食物。

走出饭店门口,天边已染上暮色。

谢茉面对瑰丽的晚霞,深吸一口气,身心通畅。

她刚要扭脸面向卫明诚,就听他说:“你稍等一会,我回去一下。”

谢茉点头瞧他回身又进了饭店。

她朝马路路沿走了几步,又转身仰脸瞧国营饭店的招牌,正当她努力辨认右下方的印章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谢茉?真的是你。”

谢茉循声看向发声处。

是袁向红和其他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怎么一个人啊。”袁向红被几人簇拥着走在最中央,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她抱臂踱步到谢茉跟前,忽然笑眯眯地说,“咱们那么要好,我和白江河结婚组建了新家庭,怎么忍心自己的好姐妹做孤家寡人,我一早就给你寻摸合适的对象,二力——”

她朝身后一招手,便招来一个高高壮壮,面相凶狠的青年。袁向红拍着这名叫二力的青年的粗壮手臂,热情笑道:“你看二力怎么样?他可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的。”还着重强调了“精挑细选”四个字。

那表情,那动作,特别有影视剧里妈妈桑那味。

谢茉唇角含冷意,送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