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顾小叔来一个

叶天卉精准地捕捉到林见泉墨黑色的瞳孔浮现了片刻的惊慌。

不过很快,就归于冷静了。

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不过显然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恰好被人逮个正着的时候。

他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看着叶天卉。

显然,他明白,叶天卉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没法辩解,也放弃辩解。

叶天卉先开口:“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坏事不是不可以做,但只在一种情况下可以。”

她继续道:“那就是一定要确认能隐瞒好,隐瞒一辈子,不然,那就不要做。”

林见泉拳头微攥,淡青色的筋脉凸起。

叶天卉眼神淡漠:“你以为,你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林见泉身体紧绷,紧绷到几l乎颤抖。

他确实不曾想到。

在长久的训练后,他的感知力非常敏锐,他自认为他可以听到一切声音,不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但是当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睛,他才知道,她已经来了很久,将自己所有的行为尽收眼底。

他定定地望着她,试探着开口:“我一切都很好,我明白自己的情况。”

叶天卉:“很好?林见泉,你对很好的定义是什么?”

林见泉哑声辩解:“我的体力非常好,并不影响我参赛的状态,我的体重在下降,我相信,将来我能把我的身高和体重都控制得很好!”

他攥紧了拳头,盯着叶天卉,仿佛宣誓一般道:“我一定是天生的骑师,一定是香江最出色的虫仔,我一定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叶天卉听了,却命令道:“坐下,坐在那里。”

林见泉僵硬地站着,他不动。

叶天卉再次道:“坐下。”

只是两个字,却犹如清冷锋利的刀,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林见泉缓慢地坐下来,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这个时候,叶天卉却径自走过去。

林见泉眼中浮现出茫然。

之后,他看到,叶天卉蹲在了他面前,将手伸向他的脚。

他骤然后背发冷,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慌和自备,下意识就要躲闪。

然而,叶天卉已经牢牢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林见泉疯狂挣扎。

但是已经晚了,叶天卉的力气非常大,她不容拒绝地将他的马靴脱下来。

马靴脱下来后,里面却是紧紧箍了一层白布的脚。

那双脚,被少年用力勒紧了,箍住,就像过去封建时代女人缠足一般。

叶天卉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青春期发育的少年,他最先发育的是脚,其次是四肢,最后才是脊骨。

所以林见泉这个年纪的少年,要看未来的身高,先看脚,脚大,未来必然身形颀长,这也是行内那些驯马师挑选虫仔时的一个依据。

显然,林见泉对未来自己的发育充满恐慌,他唯恐失去自己身体的优势,所以在用这种方式来束缚自己的成长,以避免将来自己的身形太过高大。

马靴脱下的那一刻,少年隐藏的秘密暴露出来,他素日总是冷静的眼神中满是迷惘以及不堪。

他紧紧抿着唇,哑声道:“这个办法不是很好吗,我,我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好。”

叶天卉缓慢站起来。

她看着眼下的林见泉,他现在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是就他的比例和发育趋势来说,等他长大,他必然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害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叶天卉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林见泉抬起眼来,望进叶天卉的眼睛。

这是一双他看不懂的眼睛。

这时候,叶天卉却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被打了巴掌的林见泉无声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咬牙:“你忘记我曾经说过什么了吗?如果你忘记了,那你就给我滚!”

林见泉的手指头在颤抖。

叶天卉冷笑了一声:“不要忘了,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不给你机会,你就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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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请来医生,对林见泉的身体进行了详细全面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营养不良。

对于虫仔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至少因为持续时间短,目前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然而医生提起另一个情况,却是让孙家京和老周都没想到。

林见泉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种药,那是一种胶囊药物,里面是一颗绦虫卵,吞下去后,那绦虫卵便会寄宿在肠道内,从而吸取宿主的养分,以此达到减少体重的目的。

孙家京神情凝重,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老周脸色也非常难看:“这种办法在以前时候经常用,但是现在倒是少了。”

这是过去的陋习或者说土办法,但是时代在发展,赛马行业逐渐规范起来,有了各种管理规定,虫仔这个职业也相对科学讲究起来。

比如现在会找最优秀的营养师搭配营养,让他们保持体重同时不减少营养,没有人再用这种自杀式的减肥方式了。

谁想到,林见泉竟然弄到了这样的药,拾起了这个已经被大家抛弃的控重方式。

现场氛围凝重,大家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孙家京才对叶天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也没有想到……他太急于求成了,也可能是他压力太大了,太极端了。”

叶天卉颔首:“让医生把那颗虫卵取出来,然后让他好好养身体,照顾好他,休息三天,三天内,不许他上马。”

孙家京:“好,明白。”

一旁的陈综万一直沉默不言,如今听到这个,神情微动了下。

这时候,他听到叶天卉道:“综万,好好准备,开锣日,你带着拢光出战国际一级赛。”

她这么一句话,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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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离开马场后,先跑去商场,胡乱逛了一番,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她买下后,请对方打包起来。

用了质量上等的透明塑料纸膜,外面再包装一层,打上蝴蝶结,非常漂亮。

她拿着这份礼物,径自过去了荔园,过去的时候,却见小姑娘正在拿了大水壶给客人倒水。

她嘴唇上沾了一些红,疑似是用红纸抿出来的,眼睛水灵灵地睁着,又漂亮又机灵。

叶天卉没惊动她,径自过去一旁,找到一位阿嫂,问过对方后,便将那份礼物给阿嫂,让她转交给那小姑娘。

阿嫂惊讶:“敢问你贵姓?”

叶天卉没多说什么,只说有事,先走了。

开着车子离开荔园,缓慢地行驶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的思绪便有些放空。

会想起顾时璋,那个好像放弃自己的顾时璋,也会想起林见泉,那个以为被自己放弃的林见泉。

她想林见泉一定很伤心,很绝望。

他那么渴望得到这个机会,但是她就是冷漠地拒绝了他。

于是她暗暗地跑到这里,去满足一个陌生小姑娘的愿望,给她困顿的童年一份神秘的惊喜。

这算是一个补偿心理吗?

用一个小姑娘的惊喜来宽慰自己,宽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狠心。

叶天卉扯唇,嘲讽地笑了下,便也就不去想了。

该做的事情,她就是会做下去,她不必有犹豫。

当年她属下有人敢欺凌民女,她自己拿着鞭子来打,一鞭子一鞭子活生生把那属下抽得断了气。

而林见泉胆敢做出这种事,那就狠狠品尝痛失的滋味吧。

车子抵达香江校园后,叶天卉径自过去学校,很快便和叶立轩汇合。

叶立轩显然心情不错,看她过来,疑惑:“怎么了,竟是一身煞气?”

煞气?

叶天卉:“这是什么词?”

叶立轩:“这杀气腾腾的,谁得罪你了?”

叶天卉意外他的敏锐,不过到底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个骑师,不听话,恨不得宰了他。”

叶立轩笑:“当你爹都得听你的,当你属下,他竟然敢不听你的,好大的胆子!”

叶天卉:“……”

她看他一眼,便笑起来,刚才的恼恨也就消散了大半。

叶立轩:“不开心的不要去想了,走吧,我带你过去。”

叶天卉:“嗯嗯。”

当下叶立轩带她过去和他学生汇合,又给她大致介绍了一番。

那几l个学生都二十岁出头,无论男女,都是外形出色,修养也好,看上去就让人喜欢,说话又十分活泼,对叶天卉颇为热情。

特别是其中两个女孩子,更是一左一右拉着叶天卉的手,说让她经常过来玩,还说可以一起去吃下午茶逛街。

而让叶天卉想不到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宁家的,叫宁熙云。

叶天卉问起来,知道这竟然是周畹兰的小姑子。

也是巧了不是。

那宁熙云笑着道:“那天我嫂子回家还提起你呢,说你特别能干,还说你好靓,你恰好便是我叶教授的女儿!”

叶天卉也笑道:“是挺巧的。”

这香江圈子就这么丁点大,而香江大学读书的,又是叶立轩亲自带的学生,想来出自香江豪门的概率似乎也不低,这么一想便不足为奇了。

叶立轩看她们聊得还算投机,抬腕看了看表,道:“我实验室还有些工作要处理,熙云,麻烦你们先陪着天卉四处走走看看,再帮她办一张借书卡。”

宁熙云笑道:“叶教授你放心好了,交给我们吧,我们给她当导游,先去图书馆办借书卡,等会演讲开始了,我们就带着她过去。”

另一个学生道:“等听完演讲,正好叶教授请客!”

其实平时叶立轩颇为疏淡严肃的人,大家一般很少和他开玩笑,不过现在人家女儿来了嘛,整个人明显都温煦起来,大家也跟着沾光啦!

一时叶立轩过去忙他的,叶天卉便跟着一群学子四处游玩,看看这香江大学校园。

这校园有些年头了,自然会有些名胜古迹以及历史典故,几l个学生叽叽喳喳介绍,叶天卉听得津津有味。

到底年纪相仿,很快叶天卉也就和她们熟悉起来了,说说笑笑的。

几l个学生陪着她办了借书证,之后过去演讲礼堂。

负责演讲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这位教授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听起来,他也曾经在美国华尔街工作,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演讲过程中他也提起自己的种种经历,结合金融学实例,听得大家兴致盎然。

叶天卉听着也觉得不错,她爹的想法是对的,哪怕不是自己关心的领域,但听成功人士讲这些经历,总归是开开眼界,增长见识,确实挺好。

演讲结束,叶天卉和学生们一起离开,过去叶立轩办公室,谁知道这时候,却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便是刚才演讲的高教授。

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赫然正是顾时璋。

一时她心里也是疑惑,就这么巧又遇到了。

很快想起叶立轩说的话,顿时明白了,这位高教授是做经济的,曾经在美国华尔街工作,显然恰好是认识顾时璋的,所以顾时璋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时候叶立轩也过来了,他笑着和高教授顾时璋都打了招呼,那高教授也是意外:“原来你和时璋是朋友。”

叶立轩笑着道:“不光是朋友,我们还别有一番渊源,时璋你说是不是?”

顾时璋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叶天卉,她站在几l个年轻学子之间,看着朝气蓬勃。

他颔首:“是。”

那高教授好奇,一旁学子也是意外。

叶立轩这才道:“我的母亲恰好是时璋祖母的义女,当年时璋祖母回去国内,我母亲曾经带着我拜会,并陪着祖母身边几l日。之后我来到香江,时璋祖母对我照应有加我也曾几l次过去新加坡探望祖母。”

叶天卉听着这话也是意外,她万没有想到叶立轩和顾时璋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怪不得顾时璋在顾家众多子弟中,唯独和叶立轩交好,看来竟然是来自母系的交情了。

叶立轩从大陆过来香江,特意拜会顾时璋的祖母,顾时璋祖母自己义女的儿子多几l分怜惜,从而颇为照料。

于是叶立轩和顾时璋交好,兄弟相称,这么一看,一切都正常了。

从这点来说,她好像多少能理解叶立轩为什么反应强烈了,他和顾时璋的关系比自己以为的要亲近。

众人听着这话,自然也没想到,都略有些惊讶。

叶立轩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和时璋都喜欢喝咖啡,还是受到时璋祖母的影响,她老人家可是一位咖啡高手,时璋,是不是?”

顾时璋凉凉地看了一眼叶立轩,很显然他就是要把这一切做到实处,就是要把自己的辈分捶死在那里,让自己和叶天卉来一道辈分的天堑。

他没有反驳,淡声道:“是。”

之后,他的视线落在叶天卉身上,轻笑了下,道:“叶教授,不介绍下吗?”

叶立轩微挑眉,他也没想到,顾时璋竟然主动要求介绍。

可以,来吧。

于是他便先介绍了自己几l个学生,之后才道:“这是我女儿,天卉。”

说着他便笑道:“这是你顾小叔,你还没见过吧?”

顾小叔……

顾时璋神情凝了凝。

叶天卉也是没想到。

她诧异地看向她爹,想着要说会气人还是她爹!

她望向顾时璋,顾时璋神情平淡地看着她。

叶天卉笑了笑,道:“顾小叔好。”

顾时璋神情发凉,不过却微颔首,之后对叶立轩道:“你女儿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真好。”

乖巧懂事……

叶立轩:“谢谢夸奖,孩子还小,顽皮得很,没办法,愁人。”

这么说着间,叶立轩也就对学生道:“我和高教授以及顾先生还有话要聊,你们先去吃饭吧,今天你们随便吃,挂我账上。”

一群学生听着自然高兴,谢过之后,便一起出去了。

看着这群年轻学生出去的身影,高教授笑呵呵地道:“叶教授,你这群学生真的是青春靓丽,大好年华,我看着都喜欢。”

叶立轩微颔首,之后淡看了一眼顾时璋:“相比之下,我们做长辈的年纪大了,没有办法。”

高教授哈哈一笑道:“是,看着他们,才感觉到这是青春。”

这时候,顾时璋却突然开口了。

他开口道:“高教授,叶教授,你们自己没有了青春,麻烦不要拽着我。”

两位教授同时看向他。

却见顾时璋面无表情地道:“我才二十五岁。”

众人听着,全都一愣。

顾时璋继续道:“二十五岁的大好年华,我还是单身,我不想和你们一起没有青春。”

高教授一愣,之后笑起来:“对,时璋,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女朋友?”

顾时璋起身,笑着道:“不用了。”

他望向叶立轩:“立轩,麻烦你先陪着高教授,我就先失陪了,我得出去,兴许多逛逛,能找一个青春好年华的姑娘,来一段浪漫邂逅。”

叶立轩听这话,那眼神顿时凉得能杀人。

高教授哈哈笑着道:“好,我不耽误你,你随便,你随便!”

顾时璋起身,含笑望着叶立轩:“你们忙,我失陪了。”

叶立轩神情一顿。

一时顾时璋走出去,高教授:“没想到时璋还有这等雅兴。”

叶立轩神情便有些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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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和那群学生一起说笑着走出了香江大学的校园,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前面站着一个人。

身姿笔挺神情疏淡,就那么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们。

赫然正是顾时璋。

众人惊讶。

就在刚刚,众人离开叶教授办公室,明明他还留在那里,没想到现在突然过来了这里。

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顾时璋走到了叶天卉身边,之后笑着道:“天卉,你爹地刚刚告诉我,有些事情要你办,走,跟我过来一下。”

叶天卉听着,歪脑袋打量他:“我爹地刚刚说了让我出来吃饭,没说有事情。”

有事情也不该让他来叫。

这个骗子。

顾时璋单手揣兜,一脸正经:“你爹地刚才提的,他正陪着高教授过去,临时让我把你叫过去。”

说着,他望向其他学生,大多是女学生,有一个他知道,那是宁家的女儿,周畹兰的小姑子。

至于男学生,倒是一个个青春洋溢,透着青涩。

呵呵。

他的视线审视一般扫过那群学生,于是气氛便压抑起来,众人只觉他那看似轻淡的目光有一种莫名的威严感,让人心弦为之紧绷。

众人感觉异样,一时看着顾时璋,再看看叶天卉,便觉哪里不对劲。

矜贵疏淡的男人看似松散,神情清隽冷淡,但是漆黑的眸子却紧紧盯着身边的叶天卉。

这显然很不同寻常。

这时候,便见顾时璋伸出手来。

他衬衫微挽起,露出冷白流畅的腕部线条,手指干净修长,就那么伸向叶天卉。

清隽沉稳的男人,带着笃定,向叶天卉伸出手。

一时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要知道就在刚刚,他们的大教授还让叶天卉称呼顾时璋为小叔,很明显辈分有差异,结果现在——

两个人的氛围好特别。

叶天卉望着那双伸出的手,很流畅有力的一双手。

这让她想起许多过去的场景。

比如很小的时候,她顽皮地爬上了御书房外那棵树冠茂密的榆树,却下不去,趴在那里眼巴巴地往下看。

树下的少年才从御书房出来,含笑对她伸出手。

和她拉钩钩,承诺不会说出去。

有一阵清凉的风吹来,叶天卉眼睫轻动,视线抬起,看进顾时璋的眼睛中。

千年已过,那个人依然站在她面前,黑眸幽深,漆黑如同点墨,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围几l个学生全都屏住呼吸,大家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很不一般。

顾时璋微微抿着唇,固执的看着叶天卉。

在良久的沉默后,叶天卉总算伸出手来。

于是,众人清楚地看到,顾时璋那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了叶天卉。

握住,便仿佛不会放开。

顾时璋牵着叶天卉的手,转首,对一旁几l个学子道:“诸位,很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先带天卉离开,你们去吃饭吧,今天的午餐记在我账上,我请客。”

众人怔怔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算是什么意思?

顾时璋却已经领了叶天卉离开,只留下几l个目瞪口呆的学生。

**************

顾时璋握着叶天卉的手,径自往前走,一直走到人少处,走到了一旁狭窄的街道。

两边楼房逼仄,只露出一线天来,狭窄街道没什么人,路边窗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风中招展。

叶天卉:“你放开啊!”

顾时璋陡然停住脚步,侧首,墨黑的瞳孔清冷沉静,就那么看着她。

看得她无言以对。

她叹了声:“这是要气死了吗?”

顾时璋:“不是要嫁给我侄子吗,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又要相亲年轻学生?”

叶天卉见此,自然也明白,这人估计气得要命,不过回去后确认过,谎言自然一戳就破。

他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她叹了声:“反正还是要多考虑考虑嘛……”

顾时璋:“哦,我当着他们的面把你带过来,你看看现在谁还敢说话?”

叶天卉:“我只是给你一些面子,免得你太下不了台。”

之后,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放开我。”

顾时璋:“我就不放。”

叶天卉:“你——”

她低声道:“你不放,我就揍你!”

顾时璋看着她那睁大眼睛威胁自己的样子,倏而一笑,笑意发凉。

之后,他略靠近了她,在她耳边道:“可以,你揍吧。”

距离很近,男人的声音清越低沉,带着似曾相识的雪松气息,清冽好闻。

叶天卉便觉,靠近他的半个脸颊都被扫到了,于是酥酥麻麻的痒便泛开。

她轻哼一声,小声道:“以为我不敢吗?”

顾时璋:“知道你会打架,也会揍人,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把我打坏了,以我们两家的世交关系,我也不会生你气,顶多让你负责我下半辈子。”

他低低垂着眼帘,在她耳边说:“叶天卉,我还真就赖上你了。”

声音清沉有力。

叶天卉:“你就一赖皮!”

顾时璋:“我现在想得很明白,做人不能太端着,不然只能注定孤家寡人。”

叶天卉听此,心里一动,抬眼看过去:“哦?”

这是上辈子的经验吗?

顾时璋就那么垂眸看着她,在很近的距离中,他低声道:“该解释的,我都会给你解释清楚。”

叶天卉:“我们有什么好解释的嘛!”

顾时璋握着她的手:“我确实不知道Palacemusic要对战地狱王者,地狱王者的班际赛应该是你们临时排进去的,就在那场班际赛的头一晚,周畹兰找我,想让我帮她看看看Palacemusic的调理问题,以前也都是朋友,几l年不联系了,如今对方找到我,我也就答应了,再说我自己也想去马场看看。”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磨牙。

其实本来想去看看拢光,借机看看会不会遇到她。

他继续道:“我也没有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我不会帮着别人对付你的马。现在Palacemusic被地狱王者打击之后,心理崩溃,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参战,就算参赛,它也没有勇气继续挑衅地狱王者。”

可以说,经此打击,从此后Palacemusic凡遇地狱王者,必定退避三舍。

他低声道:“所以现在即使我帮着调理Palacemusic,也不存在我帮助你的竞争对手的问题,周畹兰手底下,能给你的马造成威胁的,只有龙华佳人,那匹马我不会插手。”

叶天卉听着,瞥了他一眼,才道:“说得我好像怕了一样,没说不让你去,你去帮着她调理啊,调理好了,我们赛马场上一见高下就是了。”

顾时璋看着她,只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不满。

他握住她的手,很拿她没办法地看着她:“别说这种赌气的话,我哪能帮着别人对付你,你还不气得把我砍了,再说万一别人赢了你,我看着心里也不会舒服。”

这话说得叶天卉的心瞬间软了。

不过她还是道:“反正我不高兴,他们的马欺负我的马,你还要去调理他们的马!这还是赢了,那万一输了呢,你不知道那匹Palacemusic多嚣张,太欺负马了!”

一时又道:“我早就发现了,我的竞争对手全都是你的朋友,我们八字不合!”

顾时璋听着,眼神泛起笑来,很没办法地道:“那我绝交,和他们全部绝交,可以吗?凡是你的对手,全都是我的敌人!”

叶天卉当然不信:“骗人,你就是一个骗子!你这么能耐,怎么以前不帮我出出主意,帮我来看看地狱王者?倒是别人一叫你,你就眼巴巴去帮忙?”

顾时璋听她气鼓鼓的样子,也是心软,低声哄着道:“那你之前也没有提过,我是觉得你能自己做好这一切,你也不希望我插手是不是?”

叶天卉一听这话,没来由就有些恼,对,自己是不需要,但是你就不能主动开口吗,她不要是一回事,但在她看来,他就是问都不问自己的事,却去别人那里多管闲事。

她磨牙:“反正我不高兴!”

她一时又道:“大晚上,你还和人打电话,鬼知道你和谁打电话,男的女的?我和你说话,你还那么冷淡——”

想起这事来,突然气鼓鼓的。

她一股脑地道:“你还故意气我爹地,让我爹地生气,我努力哄着我爹地,你还故意气他,你非得噎着他吗?尊老爱幼你知道吗?”

顾时璋:“我没尊老爱幼吗?是他一直针对我,我已经对他足够忍让了,刚才当着他学生的面,我可是忍着什么都没说,他今天就是故意的。”

叶天卉听着,道:“活该。”

顾时璋顿时被噎住了。

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就是帮着他说话,你看不到他怎么排斥我,只觉得我不尊老爱幼。”

叶天卉惊讶:“你还有理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顾时璋:“我幼稚,是他幼稚行不行?他说我是长辈,我才二十五岁,我哪里像长辈了,他故意的。”

叶天卉:“他说的不是真话吗?”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顾时璋:“顾时璋,你搞清楚,我祖母是你祖母的义女,所以你就是我的长辈,这事铁板钉钉,没跑了。”

顾时璋眼底充满了无奈:“只是当年一句戏言而已,我祖母只是说,把你祖母当成女儿看待,并没有正式认干亲,根本不能算数。”

叶天卉:“那也是辈分有差异,你看看你,明明是个长辈,却欺瞒我诱哄我,如今倒是怪我爹地!”

顾时璋:“……”

他微磨牙:“你到底讲不讲理?”

叶天卉:“我不讲理吗?”

顾时璋看着她,轻哼:“你这个小骗子,就是个小骗子,哄着我,说什么要和你爹地争取,结果呢?你都做什么了?”

叶天卉:“我——”

顾时璋磨牙:“事实就是,你除了气我,你什么都没做!你根本没有积极争取,我现在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我根本就不能指望你。”

叶天卉突然意识到不好,提防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顾时璋轻捏着她的手指,俯首看着她道:“我早已经看透你了,指望你这个小骗子是没有用的,我们的事情我自己来争取,你不用插手,你就等着好了,放心好了,我一定一手创造我们美好的未来。”

叶天卉突然后背发凉:“我们不是要分手了吗?”

顾时璋:“我同意了吗?”

叶天卉:“那我郑重宣布——”

顾时璋却骤然俯首下来。

他的唇直接堵住了她的。

叶天卉待挣扎,顾时璋却已经按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是张开扶住她的后脑。

于是叶天卉就没法挣扎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动力。

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叶天卉看到,他轻垂下眼,眼睫下留着淡淡的阴翳,就那么望着她。

视线交融间,他吻得笃定而激烈,呼吸缠绕间,周围的气息逐渐浓烈起来。

他含住她的唇,细细地啃咬着,专注地吻她。

叶天卉便觉,自己在飘,轻飘飘的,好像又有一些甜丝丝的,她化作了云朵……

良久,顾时璋撤离。

叶天卉有些失望,也有些羞恼。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你干嘛…”

顾时璋:“我只是让你不要说话了,反正你只会说那些气人的话。”

叶天卉一听,更恼了:“你——”

她还以为他要亲她,结果竟不是。

顾时璋便笑:“你是不是还想亲,我也想,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叶天卉看看四周围,虽然偏僻,但确实会有人来往。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亲了,继续生气吧。

顾时璋:“这两天我打算抽时间,先去拜会叶老爷子。”

叶天卉狐疑拧眉:“顾时璋——”

顾时璋:“作为未来的孙女婿,我总是要在他面前多几l分存在感。”

叶天卉:“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顾时璋扯唇,笑了笑:“那你想嫁给谁?嫁给我侄子吗?”

之后,他淡淡地道:“你别做梦了!”

叶天卉:“顾时璋,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要嫁给你侄子怎么了,你敢强迫我的话,我就敢砍了你。”

顾时璋眸中含笑,笑得格外温柔。

略俯首间,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卉卉。”

叶天卉心里陡然一顿。

卉卉。

他叫她卉卉。

这时候,耳边传来他越发温柔的声音:“若有一日,我们能够成就大好姻缘,新婚洞房夜,你若动手砍我,我绝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