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芳又祝祷了一番, 求观音显灵, 叫主人夫妇及早和好,勿因此事而生分。完毕,转头见定王闭目,头靠在身后的柱上,仿佛睡去了,知他近日忙宫中圣人交待的事,更因王妃离家,夜间休息不好,必定乏倦,便在一旁守着,坐等雨停。

焚香升起袅袅的淡烟,香气缓缓地漾开在昏暗如夜的破庙里。雨看起来一时难停。在催眠一般的哗哗声里,慢慢地,赵中芳自己也开始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阵猛然落下的雷声惊醒。

这一道焦雷,仿佛泰山崩塌,又如巨龙咆哮,径直砸在头顶之上,震得破庙梁柱咔喇喇地发抖,霎时,无数的泥尘和细沙簌簌地从庙顶落下,宛如下起一场泥雨。

赵中芳被这惊雷声劈醒,睁开眼,只觉心震得跳出了喉咙。那几个廊下的小厮更是吓得纷纷跪地磕头。他正惊魂未定,不及反应,突然此时,听见身后又起一道惊呼声,转过头,见定王也醒了,猛睁眼,从靠坐的地方跳了起来,冲到殿口,踉跄了一下,被槛绊倒,重重扑跌在了地上。

接着,他挣扎着爬起,跪地,双臂抱头,脸深深埋地,人一动不动,只剩双肩不停地微微发抖。

作为定王贴身的服侍之人,赵中芳自然比外人更多地知道些他。他素来不信鬼神,深不可测。此刻竟会被这一道焦雷声惊成如此模样。赵中芳虽觉纳罕,起初也未多想,只顾跟着冲上。

“殿下!殿下!你怎的了?只是雷声罢了!殿下勿惧!”

他欲将定王从地上扶起,然而,他纹丝不动。良久,方见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睁目,仰面望向殿外那依旧落雨不绝的天幕。

这是一种怎样的神情。他的双目赤红,眼底充满恐怖之色。那种感觉很难描述,便仿佛遭遇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恶鬼,吞噬掉他原本的魂灵,如今他只剩了一个空壳。

赵中芳从不曾在主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的神情。撞了邪一样。他控制不住也感到了几分惶恐,下意识转头望了眼自己方拜过的泥像。昏暗的光线里,脱尽金身的残像面容若隐若现,显露慈悲的微笑。

赵中芳不敢再出声。几个小厮也发觉了定王的异样,走来,惶恐地看着。无人发声。

远处,又一道雷声滚过天际。赵中芳看见定王忽然从地上爬起,走了出去。他纵马冲出破庙,疾驰而去。

“殿下!殿下!雨还没停!”赵中芳追了出去,然而如何追得上,眼睁睁看着他的骑影消失在了滂沱的雨幕里。

看他去的方向,既非别院,也不是回城。倒好像仍未脱离方才的恐怖,在胡乱走马。赵中芳如何放得下心,叫几个随从全部去追,自己不顾落雨,匆忙去别院寻王妃。

别院有些远,本就有半日的路程。何况如此天气。待得雨停,他也终于赶到之时,天已黑透。殷妃已哄睡小郡主,正独自坐在房中抄着金刚经。

世人言,诵满金刚经一万遍,人若身死,入了地府,亦可还魂。她不信如此福分,然又心诚则灵,倘能求来家和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