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尝不是在伤害他自己?

这时。

城外飘来一声响亮的攻城的号角声。

如恶鬼催命一般, 把将士们都唤醒过来, 绝望悲壮地望向城墙边际,那里像是连着灰白冰冷的天空,青乌冻云如要砸下来。

好似天与地之间的空隙将来对他们合上,不费吹灰地湮灭他们所有人。

祁竹注视着天空,站起身来。

他最后洗了把脸,扶正自己的冠缨。

他虽弃笔从戎,但在心底,仍然觉得自己是个文人。子路说“君子死,冠不免”,而被乱刀斩死,世人有道他愚蠢,祁竹却觉得佩服。

他知道敌军不会攻得那么急,还得先喊门,所以才敢正正经经地整理好自己的装容,也只是勉强而已,几天下来,他的衣服铠甲靴子都早已不成样子。

现在的他,要是回了京城那等锦绣之地。

没人会当他是个将军,只会把他视为乞丐。

祁竹提起力气,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他甩了个刀花,背刀于身后,抬脚迎着敌军的号角声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与以前一般,又似是深陷淤泥,难以拔/出,无比沉重。身后跟着数名他的心腹下属,每个人都紧紧追随着他,夷然不惧,慷慨赴死。

到了此时此刻。

祁竹没什么怕的,他知道他这一趟必是要死了,但他想让自己死的有点意义,有点价值。

祁竹转身,把宗山叫过来。

他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递给宗山,说:“你从后面出去,还有最后一匹马,你带一个小兵,让小兵去龚将军那,让他知道我死了。然后直接往京城去,找阮四小姐,把信交给她。”

送走宗山,祁竹再把其他人叫来,一道商量。

祁竹走上城头。

下面,狄夷的将领在嚣张地对他喊话:“祁竹,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早早降了我,我念在惜才之心,倒不介意收你入我麾下,今后你供我驱使,我便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说罢,他张狂大笑起来。

终于见到祁竹走出来。

祁竹孤身一人,站上城墙的最高之处,此处狂风大作,他却站得很稳,重重的铠甲压住衣袍。

城上城下的人都在仰视着他,等他说话。

祁竹却一言不发。

他先是把自己的头盔给脱了,扔下城墙,再脱铠甲,然后将自己的长刀放下,最后身上只剩下单薄衣袍,鼓满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敌军头领怔忡了下,笑道:“这是降了吗?”

祁竹在城砖上系了绳索,孤身下了城墙。

他不带一兵一卒,一马一刀,身上的衣袍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文人,袍角跟长发都被吹得飞起。

祁竹的面孔是如此俊美,真如谪仙一般,却正是从尸山血海里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凛然的容貌和神态,让狄夷大军都站在原地,没有人向他射箭,或是用长刀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