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路上,可怜的司机战战兢兢,跟后视镜都不敢瞄一眼。

陈遇白上了车觉得有些酒意上涌,开了窗吹会儿风,又头疼了,伸手把远远坐在那侧的小东西拉过来,搂在怀里,拉着她的手按他的太阳穴。

安小离轻轻的揉着,眼光扫过他腰间鼓鼓的一块,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真的是枪呀?”其实她相问的是,刚才顶上她的那一块到底是……哪杆枪?

陈遇白闭着眼休息,闻言嗤笑了一声,被她重重的敲了一下,只好睁开眼,“不然呢?带着玩具枪吓唬人?”

“为什么带枪?”安小离掀开他的外套,凑过去近距离的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枪,“因为桑桑的事情吗?”

陈遇白懒懒的靠在那里,看她脑袋放置的位置越来越撩拨人,伸手按在她后脑勺上,控住了她的脑袋把她往下按。安小离当然不肯,挣扎之间他动作越来越大,她这才意识到他喝醉了。

“回……回家……”安小离急的满脸羞红,断断续续的蹦出几个字。陈遇白把她捞上来,双臂夹紧了她,在耳边低低的问她:“回家就给我……恩?”

前有司机后有豺狼,小离上下不得,十分尴尬的点头。

陈遇白心满意足,含着她的耳垂,安静的抱着她。

“桑桑的事情很严重吗?”小离安静了一会儿,小声的问。今天秦桑始终不接电话。

陈遇白磨蹭着她的脸,微叹了口气,“据说程家大动干戈,准备和梁氏决一死战。也是,这城里除了梁氏,我也想不出还有谁敢动程浩,他是程家的独子。”

“秦桑要是为了微然和程浩退婚,最多秦家和程家闹的不愉快。可是程浩挨了这一枪,事情就复杂了。”陈遇白说到这里皱眉了,“真烦。”

安小离拉拉他的手,“你帮帮桑桑!”

陈遇白把她抱的更紧了些,“不帮!我最烦那个女人,整天装神弄鬼的,到底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给我们惹麻烦。”

小离急了,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陈遇白本来就忍的发疼,这下更是上火,掰过她的脸来狠狠的咬住了下巴,“再动!我让司机马上下车!”

前排的司机哆嗦了一下,油门踩的更大。

安小离也哆嗦了一下,乖乖的趴在他胸口不动了。

秦桑从秦家出来,秦宋还等在外面,靠着方向盘睡的正香,窗子半开,秦桑看着他熟睡的安然模样,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可是人生不是靠感动能走下去的,所以她还是悄悄的离开,走出秦宅外面的小路,打了的回自己的公寓去了。

一路上给李微然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关机,秦桑心里嗖嗖的冷。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到了家,刚刚开门,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门口的鞋架上,他的棕色皮鞋端端正正的摆着,她最爱的粉色大床上,她最爱的人横着趴在那里,也睡的正香。

“微然……”秦桑蹲在床边,轻轻的唤他。他睡梦里眉头也还是皱着的,她喊了他好几声,才悠悠转醒。

“什么时候来的?”

李微然赌气的哼了一声,翻身用后脑勺对着她,想想还不过瘾,拉了被子蒙住头。

秦桑忍不住微笑起来,脱了衣服也上了床。钻进他的被窝里,从后面抱住他。

“医生准你回来了?”等了好久她还是没说话,他便没忍住。

秦桑往下缩了一点,贴在他背上磨蹭了两下,舒服的直叹气,“别吵,我好困。”

李微然气结,转过来整个人压上她,没头没脑的亲了一通。秦桑背上的伤处被压到,痛呼了一声,他这才停下。还是气呼呼的:“没心没肺的东西!痛死你算了!”

秦桑微微的笑,伸手顺着他的眉眼轮廓抚摸,“微然,你真好。”

“从来没有人向你这样对我好。我妈妈不要我,我爸爸很少有时间和我说话,我一直以为人都是这样的,顾得了自己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去对别人好。对不起,我以前对你不够好。”

李微然鼻头有些泛红,低头轻轻的吻她的眼睛,语气还是气呼呼的,“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秦桑柔柔的说。

李微然默然良久,撇撇嘴,“再说十遍!”

秦桑笑了出来,他不甘的压下来咬她的脖子,蠢蠢欲动的抵上来。秦桑一声闷哼他才想到她身上还有伤,一翻身把她抱在身上,喘着粗气舔她的脸,“先记在账上,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桑搂着他的脖子,好久好久,两个人都以为彼此睡着了,她轻轻的开口:“微然,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我想让你见见我爸爸。”

秦家对于李微然的到来,显然是背着秦桑讨论过的。晚餐时,秦杨没有回来,王怡和秦柳、秦槐都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秦威很客气的招呼李微然,就像一个长辈对待女儿的朋友一样,却从头至尾没提起过生意上的事情。秦桑心中忐忑,以往程浩或者是其他爸爸喜欢的小辈来家里吃饭,爸爸总是要和他们探讨一下商道的,这样子,是不是说明爸爸不喜欢李微然?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餐后秦柳秦槐很识相的上楼去了,王怡招呼着佣人上茶上水果,秦威却摆摆手,“你们两个,跟我上楼去书房,我有话问你们。”

秦桑上楼时脚步有些虚,李微然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两个人在秦威身后,眼神相对,忽然都有了安心的感觉。

秦威坐定之后,很严肃的看着李微然,什么话都不说。李微然毫不避让,微微笑着,直视他的双目。

秦桑不懂这是什么场面,不敢坐下,直直的站在李微然右侧。

“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确定要结婚吗?”秦威良久之后缓缓的问。

秦桑看向李微然,李微然对她笑了笑,转头很认真的回答秦威:“我不确定。”

一关上门,陈遇白就开始发酒疯,安小离还没想好婉转的说辞拒绝刚才在车上答应他的事,已经被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晚两个人花了半夜的时间才回到卧室里。从沙发到地板,从地板到墙壁,再到电视柜,再到转角,再到偏厅的躺椅,然后是房门以及房内的沙发。

“我不确定秦桑是不是愿意嫁给我,但我确定,我非她不娶。”

李微然收了笑,神情非常慎重。屋子里一瞬间安静,秦桑扶着椅背的手指用力的发白,她甚至此刻能听到自己血液里沸腾的流水之声。

是,高山流水。

“秦桑,那么就是你不对。这次的事情责任全在你。”秦威听罢李微然的回答,对秦桑这样说,秦桑淡然点点头。

“今天晚了,你们先回去。秦桑这几天给我一个答复,你准备怎样解决这件事。至于——微然,不管你和秦桑最后怎么样,我们之间仍旧是在商言商,懂吗?”

李微然微笑,点点头。他也没打算秦威能和梁氏站在一起。他站起来搂了搂秦桑的腰,柔声的问:“我出去等你?”

秦桑摇摇头,和秦威告别,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李微然担心她的伤势,中途车子拐进医院,给秦桑换了药,这才回了秦桑的公寓。

晚上睡觉时李微然很小心的护着她,生怕压着她的伤口。连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拢着不放。

秦桑假寐了一会儿,听得他呼吸平稳,她才睁开眼,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有一个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因为怕受伤,所以它有与一切人保持距离的条件反射,哪怕是她已经爱上他,也从不曾把最真实的那面展露在他面前,因为那样柔软的存在,一旦被他无心划伤,便永世不能修复。

所以秦桑对一切事情都试图亲自解决,她的身份,程浩的婚约。其实,她不曾真正信任过谁,所以力求亲力亲为。

而更其实,这也不是秦桑的错,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世上会出现一个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而现在,秦桑的目光柔柔扫过李微然英俊的眉眼,现在,她愿意全心全意的信任眼前这个睡梦中也护她在怀里的男人,毫无保留,至死方休。

一觉醒来,陈遇白竟然还在。小离挣扎着划拉枕边的闹钟,一看竟然已经是十点四十。

看看仍在熟睡的陈遇白,想想他昨晚超乎寻常的疯狂,安小离决定以后再也不让他喝酒了。

又眯了一会儿,下身难受,她轻轻的起来冲澡洗漱。正在刷牙的时候他进来了,裸着上身,穿着条松垮的睡裤,懒懒的倚在门上,“我要上厕所。”

“去外面的洗手间。”

“不。”

小离往外挪了一步,双腿之间一阵刺痛,心头火气,也不让他了,“那就憋着!”

陈遇白没有戴眼镜,看她时眼睛有些眯,显得眼神更是冷冽。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手伸进衣摆去揉捏她还没有穿内衣的胸,语气很是危险:“皮痒了——恩?”

一身伤患的安小离怒了,手肘往后重重的撞了他一下。陈遇白呼痛,却还是没有放开她,还没洗漱的脸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的,异乎寻常的黏糊。

安小离头发湿哒哒的散着,满嘴的泡沫,手上被纪南踢伤的地方还贴着一大块的膏药。他也是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的慵懒。两人从镜子里看上去,很是老夫老妻。

安小离没有矫情到懂得这就是所谓的天长地久的感觉,心里却也是欢喜的,觉得——唔,这样挺好的。

抱了一会儿,她赶他去洗澡。一转身,看到他背上一大片的黑紫,小离心里一抽,都这么多天了还是这么触目惊心,当时他该多疼。

“我以为你需要休息。”陈遇白背对着她,反手抓住她触上她背的手,“恩?”

小离抱上去,脸贴在他背上,良久,他不舍得动,她就一直抱着。

“小白……你乖一点呀……”她语调轻柔的说,现在的她,有些懂了当初他对她说这话时的心情了。

我会对你好,你乖一点,不要闹,安安心心的等着我对你好,好不好?

秦桑直接去了秦氏实业,秦威在开会,她气定神闲的在办公室里等。

秦威进来看到她,对跟在身后汇报工作的秘书说:“午餐的约会取消,下午的工作通通推迟,我有要紧事。”

秘书应了一声出去了,秦桑颠着手里正在赏玩的镇纸问父亲:“爸爸,这个贵不贵?”

秦威皱了皱眉,这么俗气的问题,秦桑从来没有这样直接的问过他。

“上个月拍卖会上拍来的小玩意,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秦桑笑笑,“过几天我要去李微然家里拜访他父亲,要是这个贵的话,我就带去做见面礼。”

秦威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了酒精炉开始煮茶,一边慢慢悠悠的教训女儿:“什么话!”

秦桑过来帮着他挑茶叶,巧笑嫣然的答:“我看不懂,只觉得好看。可要是贵的话呢就一定是好的,东西总要物有所值爸爸才会买。”

秦威微微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很难得的笑了笑,“想明白了?”

秦桑点头。

“说说看。”秦威示意她坐下。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秦桑坐跪在秦威脚边的地毯上,歪着头看着酒精炉蓝色的火苗,“爸爸,我觉得自己孤单太久了,我需要走出去看看。以前有一本书震撼过我,写一个残疾的犯人刑满释放之后迷失自我,最终通过流浪寻回生命的美好。那本书的书名叫救赎,我想,我也需要一场救赎。”

秦威不动声色,“继续说。”

“我相信微然,他能处理好这件事。还有就是,我离开了,对于现在城里的形势来说,也是一个缓解。您说呢?”

秦桑看着秦威有条不紊的洗杯、泡茶、闻香、品茗。他不说话,她就耐心的等着。

“茶不错。”秦威品了很久,说。

秦桑笑笑,这是李微然昨晚带去送给秦威的见面礼。

秦威站起来,去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自己的钱包,抽了一张卡出来给秦桑,“不要走太远,每个礼拜发个短信到我手机上报平安。”

秦桑从地毯上站起来,接过卡,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什么事我就不和你吃午餐了,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秦威拿了桌上的文件开始批阅,秦桑把茶具收拾好了,拿了镇纸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父亲似乎是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的镇纸比那桶茶贵多了。”

送秦桑走的那天,安小离和陈遇白大吵一架。

李微然搂着秦桑不舍的吻别,安小离有些伤感,站在一边直愣愣的看着,李微然终于害羞了,偏头皱眉问她:“三嫂,其实你可以回避一下。”

身后的陈遇白冷哼了一声,安小离更是热血上涌,上前扯过秦桑,“桑桑,我不想被陈老师打死,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秦桑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推开她,转身搂着李微然继续情话绵绵,安小离欲哭无泪,气冲冲的转身就走,和陈遇白擦身而过的瞬间还不忘重重的撞他一下。

陈遇白面色阴沉,和正在忙的李微然匆匆打了个招呼,还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