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没有日夜,但朱雀体贴地点亮驾驶舱内暖黄的灯，微微照亮越来越黑的环境。

池央伸手抚了抚额头，缓缓从神颜的暴击中回神。

“走开。”

池央侧过头,伸出手盖住阮辛的脸,“藤蔓的下场，你看得见吧？”

阮辛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恰逢此刻,朱雀的声音在驾驶舱响起。

“主人，那条鱼停下了。”

池央当机立断推开阮辛，坐起身来，朝透明的玻璃外望去。

根据驾驶台显示，此处已是海底千多米，机甲外的压强高得离谱，所有的鱼目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但却有诡异的趋光性,成千上万的鱼群在一根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海底巨型石柱间穿梭,远远望去，像是举行着什么仪式一般,瑰丽又神秘,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大自然震撼风光。

门鱼直接钻入鱼群,但却逆着鱼流，像一个横冲直撞的误入者，闯入了更为神秘的地带——石柱内部。

“跟上去。”池央擦了擦被吻得越发红润的唇,但情绪已经收拾好，恢复了严肃的状态，“不用担心被它发现,这里鱼多，别跟丢了。”

朱雀答着：“好的，主人。”

怀里的美人军官抽身离开，凛然高洁的气质中不再沾染一丝□□。

阮辛撑着脸，侧倚在“床”，懒懒地看着金发少将的背影。

蓝色的尾巴还没有收回去，在空中摇了摇，漂亮透明的鱼鳍舒张，如纱般波浪形的外骨骼间的薄膜轻轻扫过池央的脚踝。

他的视线留在池央铂金色的发梢上，打量了许久，又越过发梢，朝玻璃外望去。

朱雀全速前进，在鱼海中穿行。鱼群遇到障碍，纷纷避开，形成了漆黑深海里的“真空圈”，颇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但鱼群还是有些让人烦闷，毕竟总有些呆头鱼太傻，根本没有自知之明，看不到几米高的庞然大物正朝着它疾驰而来。

这种呆头鱼，越靠近石柱越多，按照力的相互作用，高速疾驰的机甲遇到很小的障碍物，相撞之下，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严重的甚至可以砸出一个小窟窿。为了规避这种情况，朱雀走得很小心，这样一来，就耽搁了前进的进度。

阮辛看着凝目认真的池央，默默转身出了机甲。

一条夺目的人鱼忽然出现在朱雀之前，面无表情伸出手招了招，示意朱雀跟上。

人鱼的出现像是给了海中生物一个信号，哪怕再呆的鱼，离对方几十米，就感受到那股不好惹的气质，纷纷摆起尾巴离开所在的位置。正是如此，朱雀得以畅行。

“主人。”朱雀道，“这条人鱼真的挺不错。”

池央敲了敲驾驶台：“知道了，闭嘴，专心跟上。”

他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和池央并肩作战了许久的朱雀知道，对方现在心情不错。

大约游了十几分钟，才到了空心石柱最核心的位置。

阮辛只是轻微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十分令鱼恐惧的空间割裂感，他停下了游动的动作，伸出手，制止了继续前进的朱雀。

海底的压力过大，人类的身体不似人鱼的身体结构，自然是不能离开机甲的。

阮辛的眼眸看到了熟悉的图形——蔷薇与蛇。

这些图形遍布石柱内侧，入石分，像是被大型机械刻意刻印下来的。

“流亡军团……”池央的眼眸逐渐深沉，“莫里森，你到底想做什么？”

门鱼一头撞进时空割裂感特别强烈的那片区域，虚幻扭曲的空间像是黑白一般闪烁了一遍，最终，鱼的身体消失在水中，与此同时，阮辛分外熟悉的一颗小珍珠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

他游上前，一把握住。

珍珠米粒大小，即使在昏沉的水中，也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是棠棠的眼泪。

阮辛回头看了眼还在撕裂着的空间，与池央对视：“这里可以通往人鱼圣地。”

*

一夜过得极其之快，非法入境的穿梭艇总是在凌晨出发，一大早，比迪就梳妆打扮好，换上漂亮的小裙子，在莫里森爸爸面前撒了好一顿娇。

“爸爸，我这次真的能见到人鱼姨姨吗？她一定会选我做学生吗？”

比迪正坐在小沙发上，在她身后，男人一脸温和地给小姑娘编着头发。他们就像普通的一对父女，享受着温馨的相处。

“会的。”莫里森十指翻飞，灵活地编出一跳一跳细细长长的麻花辫，“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但是对气味很敏感，我交给你的那袋珍珠，记得收好。”

昨夜，莫里森去了一趟关押特里梅因的牢房，从对方手上拿走许多东西，其中就有来自棠棠的小珍珠。

“乖女儿，别担心，她一定会对你感兴趣的。等你引起她的注意，可以从乔斯麦的孙子那里下手。”莫里森嘴角扬起一抹气定神闲的笑，“有些人奸诈一世，却养出一个像干净小白虎一样的后代。”

比迪痴迷地看着墙上镜子里爸爸的样子，心里的崇拜几乎达到极点。

她甜甜地道：“爸爸，我会让帝国乱成一锅的。”

“好孩子。离开M31，你就不是比迪了。任务完成前，不要和我们联系。”

莫里森编好最后一个麻花辫，声音里带上了些担忧：“保护好自己，离开后，所有通讯设备都可能被监视……”

比迪点头：“爸爸，我会想你的，但我会按耐住，带着足以让爸爸骄傲的成果回来！”

“嗯，爸爸等你。”

与莫里森告别后，比迪的时间已经不太够了。她来不及检查行李，粗暴地往自己的机甲里一丢，然后朝着出发点前去。

棠棠本在呼呼大睡，忽如其来的震荡，一下子让小朋友睁开眼睛。幸好他正睡在毛绒绒的玩具娃娃里，这才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小崽崽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外面的情况。

登上穿梭艇，找好位置，穿梭艇启动……

中途，曾有人想要搜查比迪的行李，但是被霸道惯了的大小姐直接揍了回去。

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这些人群最会看人脸色，因此，再也没人敢上前来找比迪的麻烦。

棠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跟着比迪姐姐离开了M31星球。

“咕噜咕噜……”

躺在娃娃里的棠棠忽然饿了，此时恰好，穿梭艇的工作人员向比迪送来了早餐。

早餐热气腾腾，有香甜的玉米甜羹，还有培根。

“咕噜咕噜……”

又是一阵肚子咕噜叫的声音，比迪的眉头一皱，朝着拿出来放在角落的行李箱看去。

“什么东西！”

她呵斥道，手上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枪。

棠棠身体一颤，捂住肚子，闭紧眼睛。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他本来是打算等比迪离开房间后找个机会出去，再用钱钱砸一张船票，安安稳稳不知不觉去到帝星。可谁知的，自己居然被肚子这个叛徒给出卖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知为何，棠棠感受到了一股有点让崽心颤的森冷，鼻翼间透过塑料，闻到了些许火药的味道。

比迪看着明显有怪东西的行李袋，眼睛厉色一闪，直接朝着行李袋开枪。

“嗷——”

小人鱼忽然警惕，用力往旁边一滚，子弹打在了原本行李袋的位置，划破了行李袋的表皮，威力巨大，距离棠棠一臂之隔的兔子玩偶被打掉了头。

“姐姐，不要打棠棠QAQ”

他赶紧拉开拉链，学着动画片里的投降姿势：“棠棠投降！”

银发黑眼的陌生小崽子从行李袋里钻了出来，两只小胖手举高高放在毛绒绒的小脑袋旁边，腰间背着的那个金色袋子熟悉得让比迪差点惊呼出声。

比迪握着枪后退了好几步，但总归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你到底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对这样的家伙，比迪本应不听对方解释，一枪打死得了，可对方说他是那条小人鱼。

大小姐想到了昨天晚上拿个药片，眼沉了沉，心里其实早就信了八分。

这个大小，这个说话方式，不是那个小东西，还是谁？

她的行李离开M31后，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放着，不可能有外来的人躲进里面。

“姐姐，棠棠就是鱼鱼呀？昨天还给姐姐带了好吃的甜品。”白皮小包子扁了扁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小腿蹬了蹬，变成了一条银灿灿的小尾巴。

“比迪姐姐，我真的是棠棠呀，这个世界上只有棠棠一条小鱼鱼。”

幼崽窝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绒娃娃里，微微下垂的猫眼湿润又柔软地看着比迪，鼻尖微微红着，浑身的奶气达到了巅峰。

吃了药片的他虽然换了个新的形象，可是，比迪知道，当个人的颜值足够高，药片往丑里改，也有个阈值。

棠棠本来就足够粉雕玉琢，因此吃了药片后，虽然不似原本那种看到就直接把人萌呆，想要抱进怀里亲亲揉揉的萌崽，但也还是换了张足够惹人注意脸蛋，虽变得酷了些，但总体上还是十分可爱。

银发猫眼的小男孩用一张桀骜小孩的脸摆着可怜兮兮的表情，过于反差的萌感让比迪一瞬间有些懵。

“你跟过来干什么？！”

待反应过来又差点给棠棠萌混过关后，比迪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暴躁了。

“我可是有任务在身，带个孩子像什么样子？”她收起枪，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天呐，我都可以想到现在基地乱成什么样子了，我要联系爸爸，不对，我现在不能联系任何人，不然我被监测到身份了可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你这个破崽子！”

比迪凶巴巴地拎着棠棠的衣领把崽提起来，“你自己说，你惹的事，你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