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时我开始学走路。

我爸说两岁是个该爬起来挨摔的年纪再不摔该不会走了。

摔起来很痛。

于是我成了大哥和二哥的玩具这个玩具会爬会滚会分泌屎尿鼻涕诸般液体总之是很好玩很捉摸不定的一件东西象是终日在大哥和二哥手上传送的一个皮球这个皮球有时在一个俗称屁蹲的动作中把屁股染成家乡的红土色有时连脑袋也不能幸免。日久天长我挺喜欢做大哥二哥的玩具因为在他们那种穷极无聊又其乐无穷的传送中实际上你是不用费心走路的你只需要摇摇晃晃于两双小泥爪之中实在不想玩了就拿大头照门框上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儿然后在你的大哭声中自有爸拿着新削就的毛竹板过来解围。

结果是我的红色屁股和大哥二哥青肿的屁股。

结果是直到四岁我还是一只需要人传来传去的皮球。我不会走路。

大哥二哥后来很轻松地就宽容了我。他们终于认可这个摇摇晃晃走路吭吭唧唧说话的傻三弟。于是在过了六岁关以后爸交给三儿传承的不仅是大的二的旧衣服臭鞋还有一个常用的称呼:龟儿子。

至于外人也就是下榕树乡的同村人他们不项爸那样满足一个含义暧昧的称呼他们比较直率地叫我许三呆子。这个称呼后来随了同村的成才一直流传到第七装甲侦察连。我那班副伍六一曾很坦诚地问过我: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坦诚和直率是一种美德哪怕是给你带来些微的不快。

★二级士官许三多

当村口大喇叭嚷嚷的时候许百顺还在刨他那地是人都说他那口子这两天就生大部分人都说他那口子今天就生可许百顺是有主意的人他晓得是那口子生不是他生他刨地那口子照生所以那口子生他也照刨地。

许百顺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垄沟里下了竹篱就象那口子照生一样竹篱里照常会有泥鳅和小鱼生活就是得时常有些小丰收否则不叫百顺。

小鱼在竹篱里翻白眼泥鳅在竹篱里翻肚皮。

大喇叭里还在嚷着:许百顺许百顺你死脱了头的还不回来?你要生闺女啦!

后一句让许百顺气愤了他毫不犹豫地回敬了一句:什么闺女是儿子!

接下来是溅着水花往家奔。清流冽冽泥鳅小鱼们蹦着花儿逃开了。据许百顺夸大其词的说法那天逃掉的泥鳅至少有十二斤而他确实得了个儿子但只有六斤五两所以后来一到许三多的生日许百顺的嘴里总会嘀咕着说可惜可他的那塘泥鳅。有时候是大嘀咕伴着荷包蛋挥过来一个巴掌:真可惜了他娘的那塘泥鳅!

下榕树的村中空地是许百顺的必经之道一个后来被村长改名叫幸福广场的地方。但这时候的村长还没有起名题字的恶习他正抱着他那一岁的儿子成才在那块未来的幸福广场上招摇他朝许百顺从鼻子里哼出一串模糊的声音:回家生儿子呢?

许百顺一向对此类事情不屑挂齿他挥挥手算是一种响应。他说谁知道是骡子是马?又不是我生老母鸡天天抱窝女人家就得生儿子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