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的继任仪式在年后,可是初一这天接待客人时,坐在主位上的人已经变成了禅院鹤衣。

今年同样来得很早的种田山头火看着面前19岁的御家家主,颇为感慨——

他们这些人真的是老了啊,不过年轻人上位也是好事,敢想敢做,毫无顾忌。

“这份聊表心意的小礼物,是为了感谢禅院小姐促成咒术界和异能特务科合作的事情。”种田山头火从羽织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卷用绳子绑好的纸筒,双手递到了禅院鹤衣面前。

虽然和异能特务科有合作的主要是御家,但御家基本代表了半个咒术界,所以种田山头火这话也没说错。

禅院鹤衣接过纸筒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份已经盖章生效的文件,关于官方某条海上航线和对应港口的使用权。

即使是不懂经商的禅院鹤衣也明白,一条官方的海上航线,不管禅院家是自己经营还是委托给别人抽成,都能获得不菲的利益。而且横滨港可不是什么小码头,一分钱不花用官方的,说小礼物也太谦虚了。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异能特务科那边大概忍气吞声很久了。自己有力量,却因为体系不同,要把一部分安危倚仗到别人身上,也太憋屈了。

“种田长官可真是大方。”禅院鹤衣笑吟吟地收下。

“禅院小姐说合作就合作,异能特务科自然也不能小家子气。”种田山头火当时以为合作的事情还要有得磨才能确定,但是没想到禅院家爽快地答应了不算,还把御家的其他两家都拉了进来,实在是让人惊喜。

所以,当种田山头火知道禅院鹤衣和五条悟登记结婚的消息时,只觉得意外但又情理之中。

不过虽然知道禅院鹤衣结婚的消息,但这件事并未正式公开,种田山头火并未在此时提及此事,而是接着说起了别的:“这大半年来异能特务科依托这批咒具也祓除了一些诅咒,即使等级都不是太高,可也算适应良好。所以我们打算逐渐将范围扩至整个神奈川。”

听到异能特务科有这种打算,禅院鹤衣自然是赞同的,毕竟少一个县可以给他们省不少事,只是——

“异能特务科里的异能者这么多的吗?”禅院鹤衣有些好奇地问,要知道异能力对诅咒可不起作用,使用咒具祓除诅咒的异能者,就跟没有生得术式全靠体术战斗的咒术师差不多。

“想必禅院小姐还记得去年横滨的斗争。”

“嗯。”

“去年那场斗争把横滨那些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全都拉下来水,四大组织覆灭了个,只有港口黑手党保存了实力坚持了下来。”种田山头火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慢慢说,“黑手党们没有实力再继续闹事,异能特务科里自然清闲不少,这个时候刚好可以腾出人手来适应诅咒的事情。”

“等那些黑手党修生养息结束,异能特务科里的新人也成长起来了。”

异能特务科里的外勤武装人员不全都是异能者,还有相当一部分军人,他们毕竟是国家机器,各方面的人才储备还是有的。

知道他们有人可用,禅院鹤衣也不再多问:“所以,种田长官的打算是?”

“想再和您做一笔交易。”种田山头火看着禅院鹤衣,眸光真诚地说,“希望能够买到一级以上的咒具,咒符的数量和种类也再提一提。”

咒具的分级就和诅咒差不多,一般只有一级及以上的咒具才具有术式,二级及二级以下只是具有咒力。

有更多的人干活当然是好事,但是一级咒具这种事情,禅院鹤衣还是要为禅院家以后考虑的。

毕竟现在不像以前,要制作一把被赋予术式的咒具,是非常难的。

防护类的还好说,可以用结界术进行刻印。但是攻击型的就很难了,能锻造出具有特殊性能咒具的人非常少,能将自己的生得术式刻印到咒具里的人就更少了。

大部分咒具的术式都是通过束缚和秘法,从死去的术师体内挖出来的生得术式,可以说坏一把就少一把。

而且,她之后还打算把一部分族人送到高专去,他们直面危险的诅咒,当然要保证都有趁手的武器装备。

“一级咒具我倒是可以答应你。”禅院鹤衣沉吟着说,“但是只有防御和辅助类型的,这种东西,即使是御家也挥霍不起。”

种田山头火不觉失望,反而很满足,能拿到防御和辅助类型的高等级咒具已经很好了,保住性命等待支援也是一种作战方案。

“可以。那么咒符方面您怎么看呢?”

禅院鹤衣根据自己以往玩打怪游戏的经验想了下,说:“你们是打算用大量的咒符来压制诅咒吗?”

就像玩游戏的时候往身上叠Buff或者用道具对怪物造成更多的伤害一样。

“是的。”种田山头火向禅院鹤衣解释了一部分异能特务科那边的行动方案,“据观察和了解,大多数诅咒的行动都比较固定,在没有进行攻击前,它们的活动范围都非常小。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特.性.事先在周围布置陷阱,消耗了一波它的力量,再进行祓除,风险性也会小不少。”

种田山头火说的这个的确是个好办法,缺点就是太奢侈了,非常浪费人力和物力。也只有背靠国家,又有御家提供咒符的异能特务科才玩得起了。

“这种东西毕竟不是流水线,要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我也不能确定能提高多少。禅院我可以做主,至于其他两家...”禅院鹤衣顿了顿,“你得自己去问问。”

“如此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禅院小姐的支持。”种田山头火十分真挚地说。

种田山头火走了之后,一直当个背景板在安静喝茶的禅院直毘人摩挲着手中早已凉掉的茶杯,看着正用手机在给什么人发消息的禅院鹤衣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禅院鹤衣头也不抬地说:“您看不出来吗?”

禅院直毘人当然知道禅院鹤衣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意外。

从小古灵精怪的不服管教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还变得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不管给异能特务科创造祓除咒灵的条件,还是让家里的术师出去做任务,都是为了减轻咒术界的负担,某种程度上也让普通人的社会更加安定。

虽然禅院家也一直都将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挂在嘴边,但可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

“你已经看总监部不顺眼到这种地步了?”想来想去,禅院直毘人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虽然鹤衣和总监部那边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但是偶尔会关注鹤衣任务情况和了解她大概性格的直毘人知道,鹤衣应该已经看那些人不爽很久了。

特别是上次星浆体事件之后,他们因为任务失败而被责问的事情,直毘人也是知道的。

“是啊。”禅院鹤衣把消息发出去后,抬起脸笑眯眯地点头,随后语气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已经看他们不顺眼到,想把所有人都换掉的程度。”

禅院鹤衣没有向禅院直毘人隐瞒她的想法,直毘人知道这件事,只会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她是家主,她就是禅院。为了禅院,他们只能贯彻她的决定。

禅院直毘人看着禅院鹤衣的目光慢慢变得认真而犀利,仿佛在打量她是否在开玩笑,又或者说,在思考她到底想做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禅院直毘人很好奇。

虽然御家和咒术总监部立场有些区别,但并没有什么利益上冲突,那些让鹤衣不爽的事情,也是因为她是高专的学生且她遵守了自己的游戏规则。

如果她是以御家未来家主或者御家家主的身份站在那里,那些人绝对不敢自以为是的指使她去做什么。

“吵到了我,也因为太无聊了吧。”收起手机的禅院鹤衣漫不经心地摊了下手,“马上就要从高专毕业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且啊——”

禅院鹤衣顿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这可能是大家的想法?”

禅院直毘人有点想问【大家】是谁,但他觉得左右不过是六眼还有鹤衣的那几个同期。

觉得这件事真神奇的禅院直毘人想了很多,但最终也只是说:“不要来骚扰我这个老头子就行。”

“这就说不定了欸。”听到禅院直毘人的话,禅院鹤衣屈起手肘撑在茶桌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叔父您好像连外面的退休年龄都还没到吧?”

心中顿时冒出不妙预感的禅院直毘人:...???

“啊!这样好了。”眼眸陡然亮了一下的禅院鹤衣兴致勃勃地坐直身子,拍了一下手掌,说,“大家都姓禅院,我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禅院家以后就跟着官方的退休年龄走,怎么样?”

禅院直毘人的嘴角抽了抽:“我觉得不怎么样。”

“好的,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弯着眼睛的禅院鹤衣满意地点头。

禅院直毘人:......

你这个不听人说话的坏毛病是跟谁学的?!

***

忙了一天的禅院鹤衣才返回院子里没多久,五条悟就回来了。

“过年好麻烦啊,一群老头子每年都在唠叨同样的事情。”五条悟弯着腰,把下巴垫在禅院鹤衣的肩膀,整个人的重心也压在她身上,跟个大型挂件似的挂在她背后,“我觉得有必要锻炼一下他们的自主生活的能力了。”

“你说得没错。”带着五条悟一同往房间里走的禅院鹤衣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拆和服腰带上的绳结,“我已经把这些事情都还给直毘人了,不然一卸任就没事情做了,多无聊啊。”

“好主意。”五条悟应了一声,目光瞥到禅院鹤衣拆腰带的动作后,从后面抬手环住她,摸索着帮她一起拆,“鹤衣竟然这么有耐心穿和服。”

“嗯?”禅院鹤衣不禁停下脚步,疑惑地偏头,“你还知道这个的?”

五条悟自从那次在梦里被和服的腰带难倒后,特意去学过女性和服的穿法。但是那一层层的腰带,看得他人都沉默了。

一条又一条,即使有专门的女侍帮忙穿,大体也需要6到8分钟,是真的很麻烦!

想到这里,他站直身体,打量着禅院鹤衣背后的花结。

“你的振袖穿好,身上至少得有七八条腰带吧。”

一般来说,结婚后的女性应该要穿留袖和服了。但是禅院鹤衣和五条悟登记结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禅院家来不及给她做留袖,而禅院鹤衣本身也不是什么刻板的性子,毫不在意地接着穿大振袖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她一点都不在意。

听到五条悟的话,禅院鹤衣转过身来,抽出腰间那条用金线和宝石编织的带缔:“是有这么多。但是你竟然还知道女生和服的穿法吗?”

“我可是完美的当然什么都知道了~!”五条悟想都不想的就说了,然后发现自己的回答的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般情况考虑,他为什么会知道女生和服的穿法有两种可能。一、他穿过。二,他看别人穿过。

前者没什么,后者好像有点意味不明的意思?

禅院鹤衣的眉梢轻轻挑起,对五条悟为什么会知道女生和服腰带要怎么系十分感兴趣。

五条悟看着那双兴趣盎然的绿眼睛,继续摸索着去拆她的腰带,口中答非所问地低声说:“鹤衣,我记得你有一件深蓝色画金鱼的浴衣。”

站在原地回忆自己浴衣纹样的禅院鹤衣任由他动作:“好像是有这么一件,怎么了?”

说话间,光线柔和的走廊里,一条接一条的织物落到纹理清晰的木地板上。

果然脱起来是很方便,五条悟一边想一边分神说:“你再穿一次那个给我看看嘛?”

莫名其妙的撒娇让禅院鹤衣意识到什么,但又不太清楚:“那件浴衣应该是我上高专之前穿过的吧?现在肯定不合身了。”

“不合身也没关系。”五条悟眨了下眼睛,禅院鹤衣外面的振袖此时已经散开了露出里面的长襦袢,他没有再继续解腰带,而是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反正要脱的。”

禅院鹤衣:???

禅院鹤衣看五条悟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我那个时候...多大?”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旋即睁大眼睛反驳,“我才不是变态!不是那个时候有想法的!是我之前梦到你穿那件浴衣了...”

说到梦,五条悟顿时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今天是新年吧,问自己老婆圆一个梦怎么了?!”

禅院鹤衣对他这种行为简直叹为观止,但还是纵容地说:“衣服不在这里,如果没丢的话,理穗应该收在了后面的院子里。”

原本还面露指责的白发青年立即变得神采飞扬:“我去找。”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去后院找衣服了,禅院鹤衣随手将地上的腰带捡起来,回房间洗漱。

但是五条悟拿回来的不只是那件浴衣,还有一个原本被挂在房檐下的玻璃风铃。

看着五条悟在房间里找地方挂风铃的时候,禅院鹤衣随手拢住身上这件短了一截的浴衣,疑惑又好奇地问:“你把这个风铃拿上来做什么?”

房间里的窗户都是关着的,没有风风铃自然响不起来。正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周围,思索着要把风铃挂哪里的五条悟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也是梦境的一环啊。”

“......”禅院鹤衣没忍住吐槽,“你的梦还真是内容丰富啊。”

五条悟的目光在窗边的沙发和窗帘上定一会儿,此时听到禅院鹤衣的话,他移开目光去看她。

坐在床边看他的人是和梦中相差无几的打扮,浓郁的深蓝色衬得那娇嫩的肌肤愈发莹润,眉目昳丽。

这颗收藏在盒中的珍宝他原本只能隔着距离欣赏,但现在她已经属于自己。

翘起唇角的五条悟看着禅院鹤衣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挺丰富的。”

最后,那个坠着枫叶的玻璃风铃被五条悟挂到了窗帘杆上。

整个风铃被因铺到了沙发上而拉扯起一片弧度的窗帘托起来,在窸窣作响的窗帘布上左右滚动发出清润的声响。

连绵的风铃声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响至月亮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