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夜, 母亲在身后的吉普车上累的睡着了, 她偷溜下车,用小手去拍打冰冷的海水,她稚嫩请求,大海啊大海,求你把爸爸还给我吧。

然后码头尽处忽然喧闹起来,有人高喊着说,找到了!!!

母亲从车里跑出来,飞快的冲过去。

海面上一艘救生艇在急速朝着岸边驶来,两个穿着救生衣的人扛着一卷白布,母亲一下就捂住嘴哀嚎起来,有人庄严的将那卷白布抬上岸,顾衿被妈妈死死的捂住眼睛,但是透过手指间的细缝,她还是看见了。

看见了,父亲的尸体。

面目全非,浑身冰冷的,父亲的尸体。

他穿着白色的军装,藏蓝色军裤,辨认不出模样,身体还在湿哒哒的往下淌水,水珠一串一串的码头上烙下印记,旁伯伯哀恸大喊,向烈士敬礼。

顾衿知道,她的爸爸,永远离她而去了。

她痛恨大海,痛恨这里的一切。

顾衿闭上眼,耳边似有风声呼啸,接着,她想起了旁政。

那个在临行前还在朝她笑着招手的旁政,他说等我回来,他说对不起,他说衿衿,你想去哪儿以后我都带着你去,你不要再走了。

灰蒙蒙的天,不间断的暴雨,顾衿清醒起来,她开始拼命的往上划,曾经被她遗忘的游泳本领像是忽然被唤醒,她不再恐惧,她知道,她要找到旁政。

他不能死。

她无法承受生命中任何一个至亲至爱再离她而去,那比她死还要痛苦,她宁愿她死。

她漫步目的的游着,不知方向,不知归途。

头发粘在她脸上,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变紫,顾衿一遍一遍的祈求,旁政……旁政……

…………

不知过了多久,顾衿感觉自己是被什么拽上去的。

重新呼吸到鲜活的空气,阳光刺眼,她皱着眉,像是漂浮进了另一个世界。她以为自己死了,上了天堂。

雷西站在一间古朴的茅草屋门口,望着屋里带着简易氧气面罩的顾衿,与救助站的医生飞快交谈着。

“长时间缺氧,不排除肺感染的可能……”

“如果没有肺感染的话,上帝保佑,她很快就能醒过来。”

非洲的医疗条件简陋,远不比国内,四处都是讲着嘈杂语言的黑人和陌生人。

顾衿救上来的时候,好像身体里每一寸都在往外涌海水。她紧紧闭着眼,嘴唇发紫。好望角离市区的救治医院太远,只能搭过来旅行的私家车往附近的村落走。

当地好心人告诉他们,往西十公里,有一个传统部族村落,里面有简易的医疗救治站。本来是打算救助附近被野生动物伤害的游客的。

雷西重重叹气,坐在茅草屋外面的椅子上,旁政在他旁边,低着头,头发上也往下滴着水,渐渐在脚边汇集成一滩,两只手臂上有和雷西相同的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西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