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

春光融融,柳絮纷飞,玄衣少年立在窗边,墨发随风晃动不停,偶尔地挡住眼底那颗冶丽异常的红痣。

他探身入内,遮住桌前大半的阳光。

昭瓷放下书,分外平静地撩起眼皮,冷淡道:“嗯。”

“让让,你挡着我阳光了。”她四指合拢,左右晃动着,赶客意图相当明显。

从之前薛忱说,做事前会告诉她起外出、或者干什么,便总时不时同她汇报一下。

就同上学时期的每日打卡差不多。

其实也不用这么详细得啦,想要对她动手前解释一下就好。

昭瓷这么想着,又不知道怎么同他说,索性由着他去了

“你,”薛忱微蹙眉,顿了顿,抿着唇谨慎问道,“是因为我之前装受伤而生气吗?”

“不是。”昭瓷态度平和应道,“你打扰到我看书了。”

【你现在不仅是大坏蛋,你还是大骗子!】

【亏我还以为我怎么你了,结果你自己就能好,还装得那么像。】

【我讨厌你,超级讨厌你,你和石罂花都是并列第一的讨厌。】

第二次了。

她说讨厌他的次数,和喊他名字的次数竟然一样。

薛忱微压眼皮。

略一犹豫,他正准备开口解释时,昭瓷已然起身,将他往外推,面无表情道:“祝你好运。”

啪。

窗子在他面前猛然合上。

“主人。”石罂花小心翼翼从旁飘来,蹭了蹭她的脸,“那什么,我其实没有完全骗你。”

昭瓷将它从脖子旁拎下来,冷静反问:“你还想要完全骗?”

石罂花缩成一团,小声解释:“植核不是睡觉时丢的,但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拿的。那堆脏东西缠上我,是因为我的上任主人拿我去封印深渊。它们想找我复仇。”

那团血雾,就是从深渊里跑出来的。

深渊,小说写它以前是叫魔渊的,乃魔界同修真界的交界处。

但从魔族于大战中败给修士后,魔渊便被诸位大能联手封印。他们认为“魔”字听着便不吉利,所以将魔渊更名深渊。

小说后期,魔物确实从深渊集体出逃,认黑化的大反派为尊主,大杀四方。

而男主宋鸣,就与他一众红颜知己携手作战,最终将薛忱斩于剑下,封印深渊,从此声名煊赫。

不过最神奇的地方还是,黑化前的大反派,竟然尽心尽力地在铲除深渊出逃的魔物。

比如在汴都,或是这段日子里不时的离开。

“你的上任主人,是百年前的某位大能?”昭瓷问道。

石罂花点点头,又摇头,突然有点失落:“我不记得上任主人叫什么了,只记得她把我丢在黑漆漆的深渊里好久好久。”

昭瓷又问:“那你怎么出来的?”

石罂花:“不记得了。”

许是昭瓷的态度稍有软化,它立刻凑上前,用两片叶子抱着她的脖颈道:“那主人,我们和好了吗?”

“我保证下次……”

它话都没说完,又被拽下来。

昭瓷将石罂花塞进花盆里,与那朵食人花放在一处,温声道:“你晒晒太阳。”

不能随便乱作保证。

答应过的事情没有做到,会比欺骗啊、隐瞒啊更让她不高兴。

昭瓷微抿唇,睫毛同样颤了颤,想起点不大舒服的往事。

“你别担心呀。”见石罂花那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她又有些心软,拍拍它的脑袋,宽慰道,“你是我的灵植,我肯定还是会帮你找植核。”

/

艳阳高悬碧空。

昭瓷起了身,弯腰捧起地面长有锯齿样花朵的瓷盆,缓步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石罂花忙跳到她肩膀上。

“去溜花。”昭瓷认真道,“食人花只能偶尔晒太阳,今天天气不错,我带它出去走走。”

石罂花:“……”

它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向她。

阳光和煦,院内开着不知名的小花,些许因着昨日那场暴雨有些凋零。

昭瓷找个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将食人花放下,拿着把铲子,不时松松土。

“再给我点花粉。”她将石罂花拽到旁边,倒着抖了抖。

“你不会又要……”石罂花露出分外惊恐的神情。

话音未落,“嗙”的一声,气流奔涌,昭瓷被这股大力推出去,跌坐在地面,于尘土纷扬间剧烈咳嗽,双眸却异常发亮。

原先那盆食人花陡然变作至少十倍大小,自花蕊正中裂开狭长的口子,冲着她“嗷呜”一咬,吞入大半空气,很快又归于原状。

锯齿状的小花随风轻晃枝干,像是无事发生。

“我和你说过啦,我的花粉不会有什么实用意义的。”石罂花飘过去,用叶片拍拍她的脸道,“钻研别的吧,你想靠我的花粉让它们短时间战斗力大翻倍,不太现实。”

昭瓷抿抿唇,并不应声,眼尾似乎都微微下耷拉。

突然间,一股大力拎着后衣领将她拽了起来,脖颈传来冰冷的触感。

昭瓷打了个哆嗦,站稳后扭头,果然看见大反派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他穿身月白色广袖衫,肩部仍绣着片繁复的饕餮纹,冲她弯了下眉眼,算是打过招呼。

盯着他那颗红痣看会儿,昭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失望叹气。

【我也想要颗红红的泪痣,好好看。】

【诶,忘了我还在生气。】

昭瓷撇撇嘴,又将手拿下来,面无表情望着他不说话。

薛忱微愣,不着痕迹错开目光,俯身捡起那条散落的银白发带,用洁净术清理好后才递给昭瓷,轻声道:“你在干什么呢?”

“修炼。”昭瓷接过发带,很随意地扎起头发,拍拍衣摆,走去抱起那朵食人花。

锯齿状的花在她怀里,是有几分格格不入的狰狞和怪异。

“这是什么?”薛忱明知故问。

“食人花。”昭瓷面上还是没有过多表情,却伸了手,给他展示那朵长成不久的花。

花花草草的,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

薛忱捧场地看了眼,收回目光,笑着问:“喜欢吗?”

昭瓷轻微点头。

这个世界的食人花,是真的能食人的那种。养到后期,据说连修士都能吃。可生长环境过于挑剔,难养,久而久之自然趋于灭绝。

好在有石罂花在,她自己也做过详细研究,养活倒是不成问题。

可惜又好久没见到那只黑鸟了。

她原还想给它弄点什么做报答呢。

薛忱不说话,昭瓷也不想说。

她扭头就走,连声招呼也没打。

没走几步,迎面又迎来靛青色长衫的青年。

前有男主,后有反派。

横批:进退两难。

不消纠结多久,昭瓷选择立刻转身,抱着花盆,面无表情地从薛忱身边经过。

她特地装得很自然,像是忘记拿东西,而不是见生人就躲。

薛忱挑眉,让开身侧的道路,又不着痕迹挡住宋鸣的视线。

“找昭瓷的话,她很忙,没空。”他直截了当道,懒得多绕弯子。

和生人交谈时,昭瓷内心总是有奇怪的叫声。

还是算了,她平时那样叽叽喳喳的心里话就好听的。

宋鸣却摇摇头:“薛师弟,我来找你的。”

“深渊魔物出逃的事,师弟想必是知道的。”不待薛忱回答,他就自顾自道,“若不加以控制,世间定将大乱。你我身为修士,有责任为天下大义出手。”

虽然在前世,薛忱最后走上与六界为敌的道路。

可宋鸣知道这个时候,他还是尽职尽责肩负薛家“卫道”责任的。

“机缘巧合,我有幸知晓再封深渊的法子。但凭我一人之力,恐难以实现,想请师弟你从旁协助,这是造福天下苍生的事。”他肃着脸道。

薛忱神情恹恹的,听完后,只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宋鸣只好咬牙,割肉般道:“上回我意外得件至宝,能净化入体的魔气,应当对师弟你有用。”

“哦。”薛忱看他眼,还是不大感兴趣。

几株小草随风摇晃,青绿的颜色分外熟悉。

薛忱睫毛微颤,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

宋鸣微愣:“对啊。”

“那,”说这话的时候,薛忱瞧着倒比方才认真多了,困惑道,“姑娘家生气了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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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青葱,怪石耸立,依旧是上次的山峦。

石罂花枝叶出现颓态,找植核的事还得趁早。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石罂花气得跳脚,恨不得揪起她的耳朵,“薛家那小子肯定是喜欢你的,我给你数数……”

石罂花抖抖叶片,还想再说什么,冷不丁被捏着根茎提了起来。

“不要再说这些了。”昭瓷将它从旁边揪到眼皮底,

她罕见地板起脸,认认真真道,“我不喜欢这样,你总讲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时真会让我误会的。下次不准说了。”

她又不喜欢薛忱,为什么要管人家喜不喜欢她?

喜欢的,讨厌的,都不重要。

她难得神情如此严肃。

石罂花见状,只好收起叶片,失望地垂下茎秆。

放眼依旧满目狼藉,寻植核时留下的洞,仍安安静静停着。

昭瓷没有多少衣服,穿得还是入门时发错了码的青衣。她谨慎上了山,又小心地在废墟四周倒下灰黑的粉末。

血雾是自深渊出来的,那修真界里惯用的驱魔粉应当也是有效的。

昭瓷又稍作改良,以植物的根茎做媒介,扩大了驱魔粉的作用效果,先前那种状况应当不会再出现。

连石罂花身上,她也倒上各种遮掩气息的药粉。

能做的当真都做了。

“你能感觉到谁取走了你的本源之力吗?”昭瓷将石罂花放到地上。

它扎根在洞里,良久,低落地摇头:“不行,就算到这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植核里的本源之力确实有可能外溢,只在灵植死亡的状况下。

如今石罂花活得还算健康,之前又全无所觉,便说明是人为取走它植核里的本源之力的。

是谁呢?

小说没有提供半分线索,也从没提过植核的本源之力还能为人所用。

“我再试试。”石罂花不死心,缩成一团窝在土壤上。

再试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她烦躁地敲了敲脑袋,那人估计修为不低,早把痕迹处理干净。

得趁早找到植核里的本源之力,不然,石罂花早晚得死。

石罂花在那头反复尝试,昭瓷便蹲下来,凭记忆找到上回纹路相对完整的石块。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这样式与薛忱手背上一闪而过的完全相同。

昭瓷从芥子囊里掏出留影石,用这有点像摄像机的玩意,对着那巨大的石头拍了张照。

咔嚓。

她愣了愣,诧异的低头,恍惚间以为那是按下快门的声响。

“主人,看这看这!”石罂花兴奋道。

昭瓷转头,见它那片小叶子正将操纵杆似地东西往下推,得意道:“我就感觉这儿很熟悉,玄机被我发现了吧?”

“等……”昭瓷赶忙道,身侧受命令的藤蔓冲去抓它,却还是略晚一步。

又是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咔嚓”声。

地面霎时自正中咧开,张着大口将它们吞没。

两侧青树、草木,还有那陡然拔地而起的藤蔓,都在飞速下落。只有残破的石块,依旧稳稳当当停在远处,银光骤闪。

你个猪队友!

昭瓷勉强拽住石罂花,怒气冲冲,同它一齐下坠。

别问,问就是她相当后悔那日同石罂花结契。

不然这时候,她就应该待在屋子里研究《百植谱》,偶尔弄点零嘴,搞点喝的,有滋有味地度过每个没有生人打扰的一天。

难以抵抗的失重感下,她的手腕却被猛然攥住,在纷扬坠落的石块间陡然止住坠落的趋势。

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凭本能反握住那只玉瓷般的手,目光上移,果然同少年那对漂亮的双眸对视。

这场景好像发生的次数有点多诶,昭瓷微抿唇。

“你怎么来这儿了?”薛忱眸中笑意很淡,又像是前日那样,蒙着层缭绕的薄雾。

他俯身,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立着那片土地却也有了开裂的迹象。

昭瓷怔愣刹那,电光石火间,猛然松开攥着他的手。

她真的,不是很喜欢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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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镜的画面一黑。

青云宗宗主淡漠收回目光,同没看见似的,望向其余长老道:“其他门派有何回应?还有鬼界的消息呢,有么?”

满坐皆寂然,多是摇头作回应。

默然半晌,周驰望眼水月镜,没忍住开口:“宗主,下回若是用这处秘境,还是将这座山封起来吧。”

贺川刚将花白胡子编作麻花辫,闻言,点头附和:“确实,此地太过诡异,竟连水月镜都无法窥探。”

“薛家后人都在,有什么可怕的?太过谨慎成不得任何事。”青云宗宗主语调很平静。

周驰还想说什么,却被青云宗宗主抬手制止。

他不带半分情感道:“转过去,看看宋家的那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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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压得我有点儿喘不过气了。”

黑暗里,少年人的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淌过。

手底是片不同寻常的触感,隐隐能感觉到些微震动。

似曾相识的场景。

昭瓷沉思着,飞速起身,在一旁乖乖站好。

“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道。

薛忱似乎轻笑一下,窸窣声里,慢悠悠地站直身体道:“没事。”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方才不是在说你重。”

昭瓷:“……”

其实他不强调,她一点也不会往那想呢。

指尖骤然跳动起一簇火焰,缠着银光,缓缓漂浮着照亮四周。

昭瓷抬头,仔仔细细往顶上望去。

大开的山顶又骤然合实,左右墙壁刻有各种繁复花纹。

同那堆残石上的如出一辙,同薛忱手背上的同样如出一辙。

“这里是……”昭瓷瞪大双眸,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大胆猜测。

薛忱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应一声,浮现出种讥讽嘲弄的笑意:“薛家百年前的旧址。”

她只从石罂花口中听过薛家百年前的事情,小说里从没提过。

昭瓷露出隐隐的困惑神情。

薛忱微歪脑袋,稍作思索,主动解释道:“百年前,薛家家主惹怒了天道,差点导致灭族。一夜之间,这里变作废墟。”

“为佑子孙后代,平息天道怒火,薛家家主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当时存活的薛家人送出去。那批薛家人,就建成了现在修真界的薛家。

“当时的薛家家主同青云宗宗主交好,便将附近有不少好东西的这处旧址,留给他做弟子的试炼秘境了”

提及天道时,他面上很明显闪过一丝轻蔑。

这也是小说从没提过的,到底是留白,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呢?

昭瓷若有所思。

石罂花坐在她肩膀上,垂着花朵,同样像是陷入沉思。

“对不起。”

寂静间,薛忱陡然开口。

他纤长的乌睫飞速颤动着,时而搅乱颊侧映着的朦胧火光。

“不会有下次的,我不会再骗你了。”他显然很少讲这样的话,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嗓音都变得有几分生涩。

这时候,昭瓷倒突然意识到,薛忱同她是年岁相仿的。

她缓而慢之地眨眼。

“其实你就是骗我,也没事的。你没有义务对我绝对诚实。”昭瓷抬眸望去,认真同他对视,又一字一顿道,“而且这件事,”

她顿了顿,接着说:“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你没必要这样。”

确确实实是她先捅他一刀。

方才,又是他跳下来给她当了肉垫。

她那点生气像是没道理。

对石罂花生气,是因为它是她的契约灵植,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容不得隐瞒。

那对大反派呢?

他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就是稍熟悉的陌生人。

生气或是不高兴,完全就在无理取闹。

细论起来,她还得多感谢他几次。

“你不用道歉的。”昭瓷冲他弯弯眉眼,态度温和道,“我没有因此生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原不原谅的。”

生气其实有点儿累,她也不是总这么干的——最开始确实有点不高兴啦。

薛忱抿了抿唇,错开目光。

昭瓷没管他,盯着墙壁的纹路,又开始发呆。

呼吸声于昏暗里彼此交织。

脖子有点僵。

昭瓷转了转脖子,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衣领变得稍松,昭瓷才意识到领口那小一号的别针松了。

别的时候只剩下那个,她也没得选。

昭瓷弯腰,捡起身侧的那枚别针。

火焰很懂事地飘到她身侧。

薛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瞧着她动作。

余光瞄见火光里那点银光,他毫无缘由地微挑唇角。

别别针的确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昭瓷有点儿强迫症,别歪了要重来,每次都弄好久。

这次显然也不例外。

再弄下去,一个世纪都得过了。

手指泛红时,昭瓷终于放弃了。

她挪过去,试探地问道:“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薛忱平静应了声,冰冷的指尖不经意抚过她的掌心。

昭瓷微一瑟缩,将乌发拨到旁边,轻声开口:“谢谢。”

“不用。”薛忱垂眸。

将别针穿过衣领时,他动作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些什么。

几次都没有穿过去。

冰冷指尖不时扫过脖颈,又凉又痒。

良久,昭瓷缩了缩脖子,小声埋怨:“还没好吗?”

“快了。”他像是终于找到位置。

“咔嚓”一声,别针扣实,薛忱也松了手。

昭瓷慢吞吞挪回原处,与灵魂出窍似的石罂花相对发呆。

满室寂静。

骤然间,少年平静温润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我如果,我当众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你会高兴一点点吗?”

昭瓷:“……?”

她瞳孔地震。

那是地狱,绝对活生生的地狱。

【给社恐人当众送玫瑰花,你是真敢想啊。】

【不是讨厌我到某种程度,应该都想不出这种好主意吧?】

【绝了,真绝了,哪个社恐人听了不觉得炸裂。】

昭瓷面无表情回头,想瞧瞧他是怎么泰然说出这番话。

转身时,满脸骇然。

“你的眼睛……”昭瓷本能地后退,又飞速掏出帕子上前。

覆上去的刹那,绢帕立时变得绯红。

上次,他浑身温度低得吓人;这会儿又烫得可怖,像是冬日里熊熊燃烧的炭火。

“你在发烧。”昭瓷一手用帕子抵着他的眼睛,另只手在芥子囊里掏着。

倏忽间,伴着好闻的清香,薛忱脱力般地将额头搭在她的脖颈处,身体又尽可能保持着距离。

脖颈处的温度烫得吓人。

“是宋鸣说的,他说这样姑娘家就不会生气了。”薛忱的嗓音里却带有浓浓的愉悦,“但我就说,你肯定会更生气。”

衣领处湿了小块,温热黏腻的触感。

他的碎发戳在脖颈上有点儿痒,昭瓷略一瑟缩,又听他用似是梦中呢喃般的语调很轻很轻地说道:“我不讨厌你的,昭瓷。”

“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