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身体一僵,半晌没应声。

余光里,不晓得什么品种的花插在土壤里,半耷拉着脑袋他抿唇,轻轻拽出自己的袖子:“我去把你的花重新种了。”

昭瓷松了手,掀开被子,趁他没注意,从床榻上赤着脚跑下来,很快将那花重新栽进盆里:“我自己来。”

“说说吧。”她铲着土,头也不抬,语气挺像他之前的。

在薛忱应声前,昭瓷又道:“说话前,先把神魂探过来。”

这是非要弄明白了。

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合理的借口都到嘴边。对视间,薛忱轻压眼皮,又全部咽回去。

“是。”他极轻地应道。

“真、真的吗?”昭瓷最先反应是愣住。

问归问,但他承认的时候,这事还显得过于离谱。

尤其她原以为薛忱怎么都得扯点理由糊弄,或者岔开话题,实在没想到就这么承认了。

薛忱走到她身边,试探着、小心地勾了下她的手指:“嗯。”

“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见。”他解释,“十米内,然后你和我没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才能听见。”

昭瓷没说话,良久,突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板着脸道:“神魂探过来,再说一遍。”

【薛忱!听得见吗?你完蛋了。】

薛忱怔愣,眼都不眨地依言照做。

昭瓷这才基本确认他说的是真的,面色稍霁。

“你在生气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在。”昭瓷冷着脸。

念及他方才说过的话,昭瓷伸手,非常迅速地攥紧他的指尖,仍蹲着,低头看褐色的土壤,一言不发。

天气正好,窗外连风都没有,听不得半点虫鸣鸟叫。万事万物蛰伏在平淡的宁静间。

少女侧着脸,神情分外松弛,铲土的动作丁点不停歇。薛忱看她动作利落地清理瓷片,施肥浇水,起了身将那花盆放到阳光底。

他屈指,一勾她的指节,谨慎地开口:“昭瓷?”

昭瓷回头看他眼,没应声,松开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手背。

薛忱没猜出她的心思,斟酌着语句,半晌没再出声。

良久沉默,昭瓷却突然开口:“薛忱。”

薛忱立刻望过去,就听她很诚恳地说道:“我想揍你。”

“啊?”他愣了下。

尾音刚划过个弧度,青衣的少女便已经张牙舞爪扑来,双腿环在他腰侧,手扯了下他的头发。

这扑得猝不及防,薛忱没站稳,被她推着倒在新铺上的绵软地毯。

头发被扯得生疼,他轻“嘶”一声,将人抵着没叫她跟着一道摔倒,低声道:“揍吧揍吧,对不起。”

脑袋果然挨了记捶。

确保自己的手碰触他耳尖,昭瓷一把扯了他的发带,凶巴巴道:“反省一下,这事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想着这段时间来,她那热闹、一阵吵过一阵的心声总叫他听去,指不定闹多少笑话,昭瓷就手痒,很想把他扯秃。

但他扯秃后变成,眼睛挨罪的又是她自己。

昭瓷稍一犹豫,还是只扯掉他的发带。

“对不起啊。”薛忱管都没管披散的乌发,微直起身,一眨不眨地同她对视,“我有想告诉你,但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难道一上来就说:“昭瓷,告诉你件事,我有读心术。”

那可太奇怪了。

其实他们刚——用昭瓷的话来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和她坦白。但越看书越觉着她知道后得生气,加之没找到好的时机,拖着拖着,到现在都没说。

“这事实在我不对。”薛忱由她扯着头发,除了最开始那下,现在连眼都不眨,放轻嗓音,“对不起。你揍几顿都成,揍到你消气为止,可以么?或者你有其他想我做的事吗?都可以的。”

想起最近看得些要命文学,薛忱稍许犯难:“要命的话,可能没办法。”

昭瓷扒拉着他的后脑勺,拿头用力地撞上去:“谁要你的命啊?你不是会活到我不在的一岁吗?我要长命百岁,你不要咒我。”

“我没……”薛忱瞪大眼,想解释,刚开了口,额前又被她再用力地撞一次。

哐哐哐。

连着好几声,都是她将自己的脑袋当锤子使。

“行了,差不多了。”薛忱抵住她的前额,轻轻揉着,银光一闪,那片红痕又荡然无存。他无奈叹气:“不疼吗?你换个别的东西砸吧。”

“不想砸了。”

还是气恼,但可比方才好得多。

“你不是故意的吧?”昭瓷眯着眼审视,神魂探进他的识海,想以此判断他有没在说谎。

薛忱身体一僵,抿抿唇,还是由她动作:“不是。”

“我是很久以前突然有读心术的,没法控制,绝对没有半点存心窥探你心声的想法。”他认真解释,又在后边补充,“碰到你能暂时停了读心术,也是后来知道的。”

是真话。

昭瓷总算消气不少,转着手腕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听到。”薛忱如实答,又补充。

第一次见面……

昭瓷怔愣片刻,突然间,整张脸爆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她手忙脚乱地从薛忱身上下来,全靠腿在地面撑着,手压根不敢碰触他任何一处。

从没哪刻如此羡慕金鱼的七秒记忆。

她视线乱飘,怎么都不再同他对视。退得太快,一个不查,腰腹正好叩在附近的桌面,痛得呲牙咧嘴。

就算如此,动作依旧不见放缓。

“你慢点……”薛忱看得直皱眉头,上前想拉她,刚伸手,就被她猛然躲开。

昭瓷捂着脸,看也不看他,抬手指着角落,颤声道:“你找个十米外的地方站着。”

薛忱不动,望眼房间对着的两个角落,稍沉默,试探着问:“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正常人的房间对角线都不会超过十米。

“没有。”昭瓷小声道。

指缝微张开,她从里露出只眼睛,做贼似的偷偷抬起。一望,薛忱果然一眨不眨地同她对视,甚至还冲她微弯眉眼。

昭瓷立刻合紧指缝,面颊温度更烫。

【我如果早知道他有读心术,我见到他的时候,绝不会想把他摁在床上。】

薛忱神情微滞,想起方才,又想起之前,不自在地别过脑袋,乌睫一下颤得胜过一下。面颊晕开层绯红,丝毫不逊色于昭瓷的。

窗外艳阳转了个向,无声地拉长少年落在地面的身影。四下愈发寂然,连呼吸声,好似都变得明显不少。

昭瓷陡然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在想什么,放下手,面如死灰:“要、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

她已经克制着在薛忱面前放空脑袋,但,刚才当真没收住。

“啊啊?哦。”薛忱很快回过神,垂睫,“不要。”

披散的乌发正正好遮住鲜红欲滴的耳尖。

“那你就站那别动。”昭瓷让步。

“也不要。”薛忱得寸进尺。

不单没听她的,他还往这儿走来,定定站在她面前,伸手,分外迅速地勾住她垂着的尾指,小声道:“你不想让我听见心声,又不一定非得赶我走嘛。”

他动作太快,勾得又很紧。昭瓷反应过来时,想将手抽出来,根本没法子。

“你在耍赖。”

“嗯,抱歉。”

他这模样看着可一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昭瓷又挣扎一回,实在抽不出来,只得由着他。另只手上还攥着他的发带,材质柔软,不知怎的正好在她腕骨处围过一圈。

脑海里又涌现好多的片段。

昭瓷目移,开始思考起换个星球生活的可能性。余光里似乎闪着阵银光,在青瓷大花瓶底。

她视线稍稍下移,看见一小片的阵法始终不灭。很快,青瓷花瓶被少年有意无意地挡住。

“怎么了?”薛忱问道。

昭瓷踮起脚,可他实在比她高不少,再怎么踮都看不着底。她只好冲他示意性地挥挥手:“你让一下。”

薛忱抿了下唇,依言照做。可等他移开时,那片阵法早没了影子,就同方才不过是昭瓷的错觉般。

昭瓷颓然收回视线,凭着那一瞥,不断描摹阵法的模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说里称这个阵法是……

实在想再看眼,可现在那青瓷大花瓶怎么看都只是最普通的物件。

薛忱知道这事吗?是他弄的吗?

昭瓷打量着他,少年由着她瞧,微晃脑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她移开目光,攥紧他的指节:“我还在生气。”

“那你怎么样才会不生气?”薛忱虚心请教。

“你没有大事瞒我的时候。”昭瓷轻轻道。

能判断他说真话假话的前提,是他允许她进入识海里。可现在,薛忱已经将她从自己的识海里推出来。

薛忱只是抿抿唇,半晌没出声。

这态度昭瓷丁点不意外。她脑袋搭在他的肩膀,叮嘱道:“现在可以不说,但之后,之后要告诉我的。”

薛忱应了声,抬手拢着两人搅在一处的发丝:“会和你说的。之前就答应过,一定会和你说的。”

“还有,”昭瓷眯着眼,语气不善道,“读心术这件事,我需要收到一份长篇的检讨书。”

/

祭神节期间,外边永远热热闹闹的。

昭瓷扫了眼窗外,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继续对着看过无数遍的书,都快倒背如流了。

身为薛家少主,薛忱最近忙得很,都见不到个人影。

闲暇时,她会掏出薛忱那份好几面纸的检讨书反复诵读。情真意切,言之有物,是不可多得的好检讨书。

昭瓷消气不少,收了检讨书,转着笔,又在想那侍女的事。

反正问薛忱他也不说,她都懒得问了。谴着石罂花去府邸里走一遭,果然听来不少相关的八卦。

可能是之前她们口中“薛家快完蛋了”的说法,整个府邸侍从私下里明显就不像之前那般恭敬。

在他们的八卦里,有提到黄衣、粉衣侍女口中的诡异传闻,有点类似她经历的事。

据说,当时突然经历这事的是薛家第一任家主的小儿子,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他们的存在。玉牒、族谱,统统没了他的痕迹。连房间,都突然变得空荡。等记起来的时候,薛家家主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儿子的踪迹了。

转笔的动作稍许停缓,想起阿紫曾说过与她相识的话,陡然间,昭瓷莫名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假设阿紫言之凿凿的那个她,当真是她呢?

也许她很久前——百年前,来过这世界,然后当时的大家都像这样忘记了她,比如阿紫的失忆。接着她穿回去,连自己都忘记这回事,是不是还挺合理的?

这想法一出,昭瓷摇摇头,觉着自己是在现代看多了科幻片。

首先是神魂,神魂是能看出年龄的,她压根不会是百岁;还有她在现代的记忆,可是完完整整的,根本不存在有某段时间因穿越而空白。

余光里,窗外飞速闪过个什么影子,隐约像在山上看见的那只灰狼。

昭瓷飞速起身,扒着窗子往外看,除了摇晃的枝叶,什么也瞧不见。她稍稍蹙眉,疑心自己看花眼。

桌面乌黑的中药已经不再冒着热气。

昭瓷睨一眼,轻抿唇,只探了探冰凉的碗壁,没有半点饮尽的想法。刚要坐下时,咽喉一堵,她捂唇咳得弯腰。

松手后,掌心里果然一片乌血。

昭瓷唇抿成条直线,攥紧窗沿,指甲盖都差点陷进木料间。目光侧移,四角瓷瓶下又亮起银色的阵法。

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她状况好转,同这些中药根本没有丁点关系。

“咦,这是什么?之前有吗?”石罂花顺着她的视线,蹲在阵法前。

昭瓷看着它,稍稍扶额。她不会说石罂花只有吉祥物作用,但事实好像正是如此。

她还是开口,诚恳道:“不晓得,之前我没注意到过,但很可能是有的。”

“应该是锁魂阵。”她又道。

“锁魂阵?”石罂花疑惑重复。

是小说里写的,用来将神魂禁锢在□□内,大多用于……死人。

因为书中描写得详细,加上原作者又在社交媒体上附了约的稿,她这才一眼便认出来。

不然锁魂阵是薛家独门的阵法,她也不认识。

今早,看过那个阵法后,昭瓷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神魂与□□分离。

可能从他们去买白猫的时候就初露端倪了。

昭瓷想起她那回转瞬间的神魂出窍。

咳血啊,发烧啊,甚至她那日上街胸口闷、喘不过气,都是机体的自然反应。亏得房间里,甚至是……整个薛家,有布锁魂阵。

如此,她进了薛家才会一切良好。像刚才那样咳血没多久,又一切正常。

“诶诶,你干什么?”石罂花看见她突然移开花瓶,惊道。

“把这个阵法弄掉。”昭瓷照着小说里的描述,找到处倒三角的标记。指尖闪点绿光,试着着换掉锁魂阵的阵眼。

如此,阵法便实实在在没效用,可布阵者感觉不到阵法被毁坏。

穿的这破书总算有点作用了。

这番动作才做完,唇齿弥漫开股铁锈味,昭瓷没忍住,又是阵剧烈的咳嗽,佝偻背脊,好半晌才缓过气。

“这这这,你没事吧?”石罂花惊慌失措,叶片拍在她脸上,从植核里抽调的灵气源源不断往里输。

昭瓷摆摆手,掏了大堆的药剂往嘴里灌。不咳血,面色也好上许多,石罂花松口气:“那就好。”

可昭瓷自己明白,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如果没从根本上解决神魂和□□分离的问题,离了锁魂阵,她生命没准真得开始倒计时。

但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嘛,这事有经验。

昭瓷乐观地想,只要在呜呼前把神魂契解了就好,这事也稍有眉目。

神魂契,薛忱就被她弄得够惨了。这还来个锁魂阵,每发动一次,对薛忱的神魂消耗都极为巨大。长此以往,铁人都不经打。

薛忱的命也是命,她总不能让薛忱寿命减一,她寿命加一吧?

腰侧玉牌嗡嗡作响。第一声她手软得厉害,没接着,对方便挂断了。等她取下来,又响起第二声。

是涂珊珊。

昭瓷赶忙接起:“怎么了珊珊?”

对方微愣,半晌才应:“你是?”

是涂珊珊的声音无疑。她很困惑地开口:“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我打来是因为玉牌的存储箱里有个陌生的号码,想问问你是谁。”

昭瓷以为她在开玩笑,没多想:“昭瓷啊。”

她佯作恼怒:“你没有给我做备注吗?我都有给你弄的。”

那头沉默良久,久到昭瓷都以为联系断掉时,她才出声,试探着问:“昭瓷?谁啊?”

薛家小儿子的故事突然回荡耳边。

昭瓷手一抖,玉牌“啪”地掉落在地。

“你在开玩笑吗?”她嗓音放得极轻。伸手,触及玉牌时没敢捡起来。

玉牌那端,传来涂珊珊的声音,困惑不解:“没啊,我当真不认识你,你加错人了吧。”

“互删吗?我不太爱在玉牌里留陌生人的联系方式。”对面道。

昭瓷怔怔盯着,揪紧衣摆,许久没有应声。玉牌那端的涂珊珊等了会儿,连着困惑道:“喂,有人吗?那我把你删了啊?”

没过多久,玉牌亮光渐熄,四周归于寂然。

昭瓷蹲下身,慢吞吞地捡起玉牌,紧紧捏住,垂眸盯着青瓷瓶底无一物的地板愣神。

玉牌里,果然找不到名为“涂珊珊”的联系人了。

是忘记她了吗?

像那两个侍女一样,无缘由、突然地就忘记她了。

不过,其实如果涂珊珊忘记她,或者青云宗的夫子们都忘记她,也有好处对吧?

昭瓷宽慰自己,比如不用期末考了。

宽慰没多久,她颓然垂首,半蹲着,长久没有任何动作。

还是不想被忘记。她喜欢一个人待着,但不希望这是因为在意的人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回去后,重新和珊珊交朋友,她可以记起来吗?可那位失踪的小儿子被记起来时好像已经死了,最后都没有尸骨。

不晓得蹲多久,又发多久的呆,脚隐隐做麻之时,身后门突然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昭瓷身体微缩,迟疑地转过脑袋。陡然间,整个屋子都好似亮堂不少。

少年一身玄衣,却不是常见的那套劲装,金线勾边,腰侧、肩部全都大片流转暗光的饕餮纹。头戴繁琐冠饰,明显是华服正装,贵气十足。

昭瓷稍稍回神,继续维持着方才一贯的大脑空白,冲他张开双臂。

“过来抱一下我。”她垂睫,小小声道,“我腿蹲麻啦,站不起来。”

“那干嘛不坐椅子啊?”薛忱好笑地看她眼,快步走过去,环佩叮当作响。才将人抱起来,那两条纤细的腿便环在他的腰间。

“你不是腿麻了?”薛忱挑挑眉。

“那是刚刚嘛,你抱一下就不麻了。”昭瓷认真应道。

许是换了皂角,姑娘家发间的味道有几分似栀子花,清新明丽,一阵阵地充盈满怀。

她这样的态度可不多见。

薛忱耳朵又攀起阵热气,却没松手,将人揽得更紧些:“怎么了?”

昭瓷不作答,指尖试探地捏了下她的指尖,声音格外软糯:“牵手。”

还颤着睫询问他:“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薛忱挑眉,径直翻过手腕,直接同她十指相扣。

昭瓷微弯眉眼,像他总做的那样将下颌搭在肩膀:“怎么这身着装?好看的。”

“祭神节的庆典,我有时要在那坐几个时辰。”薛忱如实解释,由着她拨弄头顶的冠饰。

良久沉默。

薛忱突然轻轻捏了下她的手,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好看吗?”

除了她之外,没人这么说过。

“嗯。”昭瓷很用力点头,抚着他簪子的纹路,小声开口,“但是不重吗?感觉好沉。”

她就这么拨动几下,就觉着沉得不得了。要让她戴这玩意,坐那数个时辰,脖子估计都要断掉。

她问得认真,薛忱答得也认真,蹙眉思索半晌:“可能还好?习惯了就不太有感觉。”

“摘吗?戴久了脖子好难受的。”

“不要。”

昭瓷都准备给他上手扯掉,闻言愣了下:“为什么?”

她揉着他后颈的肌肉,明显觉着比平日里僵硬不少。

薛忱侧过脸,半晌才很不自在地憋出几个字:“因为好看。”

昭瓷:“……”

随机反应过来点什么,她嘿嘿一笑,环在他腰侧的腿愈发收紧:“你每天都好看。”

末了补充:“长在我心巴上的好看。”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轻捏着后颈从他怀里拽了出来。薛忱两指摩挲着,眉头皱在一处:“要么你和我说发生什么了,要么你松手让我听听。”

她现在整个人就是很奇怪,从进来时就是,奇怪得不像话。

昭瓷垂首,看也不看他,良久都没应声。

他也不催促,同样垂了眸,目光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见她轻轻开口:“其实是肚子饿坏了,午膳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说谎。”

少年平静望向他,半点不信她这点鬼话。

还得修炼些说谎的本领啊。

昭瓷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好吧,其实是因为今天的汤包,口味你挑错了。我有点不高兴。”

薛忱微愣。

昭瓷的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攥着他的手愈发收紧。

不知沉默多久,她突然听见他分外困惑地问:“你之前不一直爱吃这种吗?虾仁蟹黄,还不沾酱油。”

绷紧的肌肉陡然松弛下来,昭瓷松开同他牵着的手,抽离出来,合握着环在脖颈处,极轻地开口:“现在也喜欢。”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有点像在无理取闹。”她脑袋左右蹭了蹭,指尖穿过他后脑勺的发丝间,“就看了个话本子,里面有姑娘家被大家都忘记,死的时候都没人收尸,好惨好惨。”

“我就在想,你会不会也把我忘了。”

说的话里真假掺半。

“脑子犯抽,丢人现眼了,即刻反省。”她分外严肃说道。又揪紧他的衣摆,抬起眼皮,带着几分难察的小心:“你真没有忘记什么吧?”

薛忱目光微闪,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温声道:“什么都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