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盎然,院子里的花草在争先恐后地生长。

冬日里的肃条终于换上了欣欣向荣的新装,蝴蝶纷飞,有鸟儿咯咯地叫着。

院子中的躺椅上,男人闭眼沉睡。

突然——

他猛地惊醒坐起,因为惊吓,那双还没从梦魇中脱离的惺忪睡眼透着迷蒙。

他心有余悸抬手抚上胸口,发现心脏跳得很快。

他又噩梦了。

梦中,江晚梓就像以前那样,身穿一件单薄的纱衣,站在院子里,提着洒水壶给花花草草浇水。

她似乎很喜欢捯饬这些花草,整个院子都被她种满了蔷薇、月季、水仙和紫罗兰。

她尤其喜欢蔷薇和月季,在墙边种了几棵,这会儿逢春,鲜花绽放,娇艳欲滴,爬满整面墙,远远看去,仿佛是一面花墙。

以前他因为沈词安的关系厌恶她,只觉得她做作虚伪,即使是婚后,他也极少回家。

不曾想那姑娘似乎也没有因此埋怨和苦恼,反而自己一个人捯饬起这些。

这两年多里,她竟是把他整个院子都种满了花。

起初他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也没注意自己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后来她跟爷爷说她喜欢上了其他人,想跟他离婚之后,他才恍然发觉,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他没察觉到的变化。

他很愤怒,开始注意起她,也开始缩短不回家的时间。

以前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不回家一次,后来他一个星期甚至恨不得每天都回去。

吃醋、嫉妒、恼怒和心疼……

或许在那时,他就已经喜欢上那姑娘了吧。

只是他没有察觉而已。

白奕从外面进来,下意识跑去书房,没想到发现他在院子里,猛地刹住车。

他小跑过去,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沈总,您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

“梦里,晚晚还活着,她就站在这院子里,给那些花浇水……”

白奕叹了声:“那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噩梦。”

“可她忘记了我,”沈郁寒想起梦中的画面,屈膝,双手撑住额头,神色极其痛苦,“我拼了命地喊她,叫她,可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向前跑……”

“跑啊跑……她突然不见了。”

“我吓得不行,连声叫她,然而却没有她一点影子。”

男人情绪崩溃,声音带着哭腔——

“白奕,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忘记她了,可……”

“我还是忘不了她……”

白奕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沈总,夫人已经走了。”

“她还活着,也仅仅只是梦。”

白奕叹了声。

“沈总,慢慢来,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的。”

-

如果思念是一种毒,那对沈郁寒来说,便是蚀入骨血的慢性毒。

毒药每天以疯狂的趋势一点一点地沁透他身体的四肢五骸,乃至所有神经。

白奕说时间会让他逐渐忘记,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不过是加深他对她的思念,每日午夜梦回的惊醒,不过是从梦魇里带出怅然和别离,最后留给他的只有空虚和痛苦。

自从江晚梓死后,沈郁寒就患上了睡眠障碍。

他在家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所以那天在院子里梦见那姑娘在院子里浇花后,虽然是噩梦,但他似乎做这种梦做上了瘾。

他想她,但见不到她。

好像只有每天做梦梦到她,他才能缓解这天中想见她的蚀骨思念。

所以,他开始每个午时都待在院子里休憩。

酷暑热夏,他渐渐闭上眼,开始在梦中搜寻她的身影。

寒冬腊月,他也渐渐闭上眼,开始在梦中记下她的样子。

他不想忘记她,只能拼了命地把她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直到日如一日、年如一年,从初春到热夏,从热夏到凉秋,再从凉秋到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