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看过来的同时,男人垂下眼,浓黑的眸子落进她眼中,她在里面看见了浓烈的不满和心疼。

不满是真的,他又怎么会心疼。

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在黑伞上,马路上飞驰而过车辆的声音被掩盖,

男人身形挺立,大半边伞撑到她那边,以至于他半边肩膀落入雨水中。

入春后气温不比寒冬冷,但入夜后还是几摄氏度的温度,雨水湿凉,很快把他左肩淋个透,沁入黑色西装时眨眼消失不见。

无人在意角落里那湿透的左肩,就连男人宛若感觉不到凉意,全部注意力全落在哭着的女人身上。

一把小小的伞好像把两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而在那个世界里,她悲伤和难过,男人心疼和眉宇间拢着的些许燥郁。

沈郁寒没说话,江晚梓也不说话。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继续抽噎哭着。

也不知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还是只觉得自己挫败,相比刚才,她哭声小了很多,在这嘈杂的雨声中几乎听不见。

哭了一会儿,男人还站在那里。

江晚梓再次抬头看他,终于出声:“我不要你的伞。”

“不早说?”

“……”

“都遮你这么久了。”

“……”

这男人有时候说话确实能气死人,江晚梓不想理他,收回视线看向远处。

“如果你只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看够了,可以走了。”

男人脸色顿时沉了。

握住伞柄的手逐渐收紧,沈郁寒咬咬牙,忍住那蹿起的怒火。

“我没那闲情逸致来看你笑话,”沈郁寒垂眸,声音软下来,“雨很大,别哭了。”

擦拭脸上泪水的手一顿,她又抬头看去。

只是刚抬头,只见男人半弯下腰,把合身的裤子往上扯了下,随后在她跟前单膝蹲下。

头顶的那把伞随着他动作压低,把两人的身躯彻底包裹在里面。

江晚梓怔住,连同脸上的泪都忘记流了,直直地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郁寒。

那张俊朗深邃的脸上,剑眉舒展,往常紧绷的唇线尽显凉薄,此时却在这漫天的冷雨中慢慢勾起,溢出这世间所有物都不及的温柔和深情。

他就这么单膝蹲在她面前,像虔诚的信徒。

“别哭了,好不好。”

男人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让她在这寒凉的雨天中捕捉到细微的炙热。

他在……安慰她?

江晚梓一下子怔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沈郁寒望着这呆了的模样。

瞳仁微睁,小嘴微张,脸色因为冷而御寒后的红润,像个粉色的桃子。

印象中,他很喜欢看到她这副呆掉的模样,很想他现在养的那只名叫肉肉的小狗。

见她没说话,沈郁寒妥协:“哭也行,哭够了咱们就回家。”

他的话平常,却尽显亲昵。

好似她只是一个从家里跑出去不听话的小孩,在外面受了委屈后,他生气又无奈,想训又不能训,只好软下脾气好好哄着。

“回家?”她盯着那张脸,回过神,“回哪个家?”

“我们的家。”

她清楚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我们的家”,是指他们结婚的家。

江晚梓嗤笑了声,模样认真:“沈郁寒,我们已经离婚了。”

所以那里不是她的家,他这般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不过是让她想起以前的那些痛苦回忆而已。

今晚他过来,或许不是为了安慰她,只是来看她笑话的。

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如今也背叛了她。

而他,一个曾经冷傲看着她受苦受难的上位者,明面上想挽回这一切,也不过是他自尊心在作祟。

雨势随着她这句话落下,渐渐小了起来。

落在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也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绵绵细雨后的无声。

她现在就像是只刺猬,面对他的深情和温柔,只觉得是毒药,迅速立起尖刺保护自己。

她说的现实还是让他心头一阵刺痛。

是啊,他们离婚了。

现在的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

“所以请你离开。”

男人眸色刺痛,声音卑微:“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也不可以?”

“我们不是朋友。”

“那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呢?”

“……”

“晚晚,”他轻叹了声,“即使是陌生人,我也希望你平安无事。”

曾经以为她死去的那些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了。

黑伞随着他站起,慢慢远离她头顶,男人垂眼,不再强求她。

他望着她圆润的发顶,终是妥协——

“你身上淋湿了,先去就近的酒店洗个澡,别冻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