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立临市殡仪馆。

江晚梓、沈郁寒、白奕和白明悦都来了。

在Y国受他照顾,他们想来送陈生最后一程。

陈莲得知他们过来,亲自出来迎接。

从她口中他们才得知,陈生亲生母亲早已去世,陈莲是他的继妹,今天来送他的除了父亲、继母、继妹、奶奶和家族里的一些亲戚朋友。

只是陈生一直在Y国做生意,大多朋友都是在Y国,他们不方便回来送他,所以今天来送陈生的朋友不算很多。

沈郁寒他们走进去后,陆续对着陈生的遗照鞠躬上香。

“请问谁是江晚梓?”

一个老人走出来问。

江晚梓闻声回头,看向老人,微微鞠躬:“您好,我是。”

“啪——”

清脆的巴掌狠狠甩在江晚梓脸上。

她脸被打偏到一边,脸上立即印上红色五指印。

“干什么!”沈郁寒把江晚梓拉到身后护住,目视眼前的老人。

陈莲在前厅招待来宾,闻声小跑了过来,看见江晚梓脸上的五指印,顿时明白一切。

她把老人拉到一边:“奶奶,您这么打人呢!”

“阿莲,是她是吧?”老人紧紧盯着江晚梓。

陈莲突然沉默下来。

老人扭头看向她,手指江晚梓,厉声呵斥:“就是因为她,陈生才死的是吧!!”

陈莲深呼吸,没回答,也没否认。

她的沉默让老人更加笃信自己内心的猜测。

老人气冲冲上前,扬起手还想打人,被沈郁寒一手擒住。

男人脸色阴沉,把老人狠狠甩开,因为怒气唇线绷得很直。

“陈家奶奶,我敬您是长辈,不会对您动手,但也请您尊重我们!”

老人被甩得踉跄几步,陈莲连忙扶住她,忍不住喝道:“够了奶奶!”

老人脸上情绪一下子凝住,她看向陈莲,一脸的不可置信。

陈莲注视她:“奶奶,您还记得十六年前哥哥出海出了事的那次吗?”

老人神色怔住。

“当时船上很多人不是落海死了就是下落不明,只有哥哥被当地的人救了,才命大活了下来。”陈莲眼神很是受伤,“您知道当时救他的人是谁吗?”

陈莲手指被打红脸的江晚梓,说:“是她,是她救了哥哥!奶奶,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早就在十六年前死了!”

“奶奶,哥哥这次虽然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但哥哥从来不后悔过。他说他在还恩,如果不是十六年她的救命之恩,就没有他陈生这十六年后的今天。”

“奶奶……”陈莲把老人抱进怀里,“哥哥生前做错了事,内心痛苦挣扎多年,如今终于能把这一切还清,坦坦淡淡地离开,我想,他离开得很安心。”

“谁都没有错,哥哥也不想我们怨恨他一直想要保护的恩人。”

一番话让怀里老人的情绪安定下来,老人不再冲动,只是埋在陈莲怀里哭了出来。

-

白奕出去买药回来了,沈郁寒坐在一旁,正给江晚梓红肿的脸上药。

她情绪不再像是来时那样沉郁低落,反而一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很明显感觉到她心情由阴转晴。

沈郁寒忍不住笑了声:“怎么,被打傻了,怎么在傻笑呢?”

“沈郁寒,我突然释怀了。”

“嗯?”

“我一直因为陈生救我而感到愧疚,即使我曾经救过他,但我也不想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救我。”

江晚梓垂下眼。

“我一直很愧疚,也很自责,如今被他奶奶打了一巴掌,我欠他的……好像一下子还清了。”

沈郁寒放下棉签,把她揽进怀里,薄唇亲了亲她发顶。

他没说话,但她已经感受到他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这些天我让你担心了。”

沈郁寒哼了声:“知道就好,以后记得补偿我。”

“……”

她就知道不该这么说,这家伙一逮到机会就往上爬。

江晚梓没再说话了,担心又被他逮到漏洞坑她。

她埋在男人怀里,静静地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人都是利我主义者,在这一刻,她内心好像很庆幸……沈郁寒还活着。

设想到未来的某个时候,他也有可能会像陈生那样死去,她内心不由地开始慌起来。

江晚梓从他怀里支起身,望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沈郁寒,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是不是?”

沈郁寒身形一颤,指腹抚上她脸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回答我。”

“是。”

“你会永远活着的,是不是?”

沈郁寒哼笑了声,忍不住掐了一把她小脸,语气佯装责备:“江晚梓,咒我呢?”

被他一逗,江晚梓原本紧张害怕的情绪突然就被拂开了。

她主动抱住他腰身,把脸埋进他胸前。

“沈郁寒,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男人把人从怀里抓出来,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原谅我了?”

“原谅什么?”某人装傻。

“你明明说原谅我了!”

“我哪儿说了,你别胡说。”

“你说要跟我永远永远在一起!”

江晚梓伸出食指堵住他耳朵,正色道:“你聋了。”

-

出殡前,陈莲最后带江晚梓去见了陈生——准确来说,是陈生的骨灰。

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江晚梓坐在那里,看了眼旁边的黑色的骨灰盒,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她忍住泪意,跟他聊了很多很多以前的回忆。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清晰得宛如昨天发生。

没想到这些已经是十六年前发生的了。

聊到最后,江晚梓扭头,看着那小小的盒子,抿唇笑着:“谢谢你,陈生哥。”

-

出殡时间到了后,全部家属和亲戚朋友都排着队陆续从殡仪馆出来。

队伍的最前面,亲属们都戴着麻,陈父抱着陈生的遗像,陈莲抱着骨灰盒,慢慢地走出来。

陈家奶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母眼含热泪,一直扶着老人。

而远处的大树下,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靠在那里多时。

林清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车后排的女人。

时间和折磨在女人原本精致的脸上留下痕迹,这些年她在精神病院受尽折磨,如今终于出院,没想到一出来就让他带她来这里。

看到人群中的沈郁寒和江晚梓,林清力握放线盘的手逐渐收紧。

“姐,我们什么时候给他们报仇?”

女人弯起艳艳红唇,那双温情的眼睛泛起锐利,宛如夜间的鬼魅——

“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