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嵩的枯骨早在魔叶消失后慢慢散落,如今已是碎了一地。

东舟看着祝时喻几人消失的身影,一阵心梗,嫌弃地看着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卢幼菱。

一点用都没有。

那里的那枚魔叶早就被他替换了,如今正在他的怀中,他的修为在修真界虽然还算不错,但在薄燃和神龟的面前都实在是不够看。

既然如此——

东舟眼睛一沉,倒不如他现在用了,虽然也许效果达不到最好,但也比死了强,他的手伸入怀中。

薄燃自从看到祝时喻消失,枯骨中的魔叶也被他们顺走之后,就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了,辛苦筹划数百年,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传送的阵法,在祝时喻他们消失的时候,就被夭夭反手关上了。

但那个地方——

薄燃不信任手底下的人,不能告诉他们,黑乌父子都是还算不错,但他们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另有他用,派不上用场。

他想要赶过去,就需要解决眼前的人,视线一转,鬼鬼祟祟的东舟对上了眼。

薄燃双眸一眯:“你手中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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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溪几人在一片焦土上站定。

目光所及之处,头顶灰沉沉地没有一丝天光,仰头看见的并非是天空,而是一个往下倒灌的魔气豁口,从上而下把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魔气注入,远远地看起来就像一个倒立的泉眼一般,魔气咕咚咕咚往下冒。

正一点一点地把这里充盈起来,且越来越盛。

或许是之前用来蕴养明心魔叶,所以还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但现在几乎是有进无出。魔气几乎凝结成实状,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有点像是尸体腐败之后的腥臭味。

这里确实并非魔族,无一丝人烟,万籁俱寂。

之前高台之上的声音随着他们被传送过来,也彻底消失。

祁溪心情复杂,自然知道神龟之所以留在那里,想要帮宁嵩报仇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则是帮他们拖延时间。

本来以为可以迅速传送过来,却不想那个阵法虽然成功被柳乐安的魔气骗过,但总归是有些不太适配。导致他们几个人极为难受不说,速度也拖拖拉拉的,东舟和薄燃在看到他们打算逃跑的那一刻起,即使不知道其中缘由,大概也明白了祝时喻的状况并不好。再加上妖城本就是薄燃的大本营,他若是反应过来,也可以快速赶到这里。

想到这里,祁溪看了一眼掌中的祝时喻。

没错,掌中,师祖这次灵气消失的速度远远比之前在紫云峰的时候要快的多,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盆花,还很精准地落在了祁溪手中,此时正搭着她的手臂蔫达达的。

这里魔气太盛,而他们几个人当中,除了柳乐安是个魔修,在这里没什么不良反应,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难受。

祁溪拿出许久不用的防魔面具,对着花道:“师祖,变小一点。”

祝时喻没有反应,甚至装作不经意地把自己离这个丑丑的面具远了一些。

祁溪见状面无表情:“我知道你听到了。”师祖只是灵气暂时消失了,五感还是在的。

花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委委屈屈地缩成了一小棵。

祁溪直接把面具扣在花盆上,虽然可能用处不大,但总归聊胜于无吧。

抬头就看到三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花,全梦舔了舔嘴角,率先开口:“我还是不能相信,净台仙尊那样的人物和小红居然……”

夭夭疯狂点头,她虽然对净台仙尊没什么了解,但也大致知道,仙门之中但凡是被称为什么“尊”的,都不是普通的人物,一个个仙风道骨,不苟言笑。

但祝小红就跟个花瓶一样,就他那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要和她一只猫争风吃醋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微妙。

祁溪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思,她最初知道的时候,也和他们的想法差不多。

全梦的心思转换的极快,她的关注点很快落在了别的事情身上,她看向祁溪。一脸头大的表情:“所以……你在和师祖……”纠结半天,她对着祁溪竖了一个大拇指:“还是你牛”

她之前觉得祁溪是个猛人,连刚化形的小红都能拿的下,现在……

全梦觉得祁溪更猛了。

直接和祖宗谈恋爱。

祁溪咳了一声,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不顾祝时喻用花枝顶面具发出的细碎声响,默不作声给花盆加了一个隔音的结界,而后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去前面看看。”

……

越走,几个人的表情就越难看。

不因为别的,这个地方充斥着一种类似于尸骨腐臭的味道,不仅仅是这样,还有类似于食物残渣发酵之后的酸臭味,两相混杂在一起,可以说是非常难闻。

夭夭作为猫族,对味道的感知格外明显,直接化作原形呕吐起来。

其他人也不好受。

祁溪皱眉,心思却在别的地方,她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从记忆中扒拉了半天,不知想到什么,顺着气味,疾步向前。

没多久,几个人碰到了有如实质的壁。

“这就到头了?”全梦疑惑,有柳乐安在,他们其实是可以马上出去的,但就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若出去更危险,也是个大问题。

这其实是一个类似于结界的东西,围成一个圆形,用来封存魔气,只不过内外都是灰沉沉的颜色,所以他们之前才没有看出来。

而在这个壁的旁边,就是堆积成山的尸骨,臭味的来源就是此处。

祁溪脸色难看,身后的全梦和夭夭捂着鼻子和嘴巴,声音瓮瓮地:“怎么了?”

祁溪脸色愈发沉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继续看着面前的尸山,从形状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有的是人,有的是妖兽。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啊?”

话落,“哐啷”一声,尸山发出细碎的声响,这里很安静,所以众人听得清楚,而后他们眼睁睁地看到,在最中间的一架妖兽尸体居然凭空消失了,尸山如同积木一般,零零散散滑落,直到然后达到平衡,又安静下来。

夭夭诧异:“怎……怎么没了?”

祁溪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终于确定了一直徘徊在脑海中的想法。

这里的魔气,并非来自魔城,而是来自一直与魔族生死敌对的修真界。

人人都知道狮虎兽贪吃又喜欢屯粮,普遍的说法是,狮虎兽天生就带着一个储存食物的空间,但却终究没有人证实过,因为狮虎兽被诛杀之后,储存的东西并不会掉落。

原来都在这里。

“堕魔崖。”祁溪沉声道。

……

沉默。

所有人都觉得讽刺。

堕魔崖这个地方在修真界非常有名,即使是柳乐安这样的魔修也听说过,仙门通过特殊的方法帮弟子把心魔剥离出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堕魔崖,散修抢破了脑袋想要拜入仙门,很大一部分原因为此。

修真之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堕魔崖延续百年了,魔气有进无出,但却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可见修仙之人即使是生了心魔,也与魔人天差地别。

但谁都不知道,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久而久之,这里的魔气之盛,居然超过魔族。

所谓仙魔,所谓正道,真的是泾渭分明,抑或只是一念之间呢?

柳乐安在这里如鱼得水,他把刚刚从枯骨中取到的明心魔叶,一枚放在盒子中,另一枚则是干脆放在手中,他问:“那剥离心魔的功法,还有堕魔崖最初是谁先提出的?”

祁溪这些年,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的不少,又加上她心底一直觉得堕魔崖这东西邪性的很,所以特意研究过:“起初是佛宗的人提出来的。”

佛宗。

柳乐安不说话了。

佛宗在所有仙门当中地位超然,一向打的都是去恶扬善的名号,若是这件事与佛宗有关,那就更加讽刺了。

柳乐安不是仙门的人,所以对这件事情反倒是感触不深:“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夭夭看着面前的尸山,突然道:“我想起来,以前我父亲在帮薄燃做事的时候,大多数到家,都是沐浴之后的。”

猫类爱洁,所以也不算奇怪,当时她年幼,所以并没有细想,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次她受了伤,父亲没有来的及沐浴就赶回了家,夭夭皱了皱眉:“是了,父亲身上是腐尸的味道。”

“可是当时堕魔崖还没有出现……”全梦疑惑。

夭夭摇头:“不太一样,那个味道虽然也难闻,但却没有这里这么恶心。”

祁溪的视线没有从面前的尸骨上面挪开:“你们忘了,妖城之内,其实是有这样的地方的。”而后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道:

“死囚狱。”

……

祁溪之所以想起死囚狱还是因为当初他们初入妖城,被夭夭坑进了监狱,被隔壁的朱三带了出来的时候,听他吹牛的时候提起的。

后来她和祝时喻又被黑乌引到死囚狱附近的荒草堆里,恰巧偶遇了捡尸人,那人身上就是一股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腐臭味。

夭夭在听她提起监狱的时候,就默默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缩小存在感。

祁溪倒是没有多少要怪她的意思,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若非在那里的经历,她也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按这么说,死囚狱之中有专人把守,如何才能成功逃出去?”

祁溪咳了一声,从储物袋的角落了找出来一张皱城一团的东西。

展开。

是朱三当时给她们的名片,师祖当时玩了几下就随手扔到她的储物袋里面了,上面几个大字异常醒目。

“拣尸人手里抢活人”

“你的监狱我的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其实是可以作为一次性的传讯符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