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度蓝桦大庭广众之下把无色绑回来,肖明成竟然觉得很正常!

不愧是你!

意识到这个想法之后,他的心情有那么一丢丢复杂:自己这种觉悟本身就不太正常了吧?

人是弄回来了,但接下来的处理才是难题。

他们该如何撬开无色的嘴?

对此,度蓝桦很光棍的表示:其实若实在撬不开也无所谓。

无色自大且自负,最要命的是“色艺双绝”的他的确有这个本钱,多年下来三观早已定型。这种人一旦走极端,那就是视死如归类型的,对付普通人的威逼利诱很难起作用。

影视剧里那种主角光环一亮,反派们纷纷跪倒,然后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什么的……只能说睡一觉更现实。

无色这种就是典型的反社会型高智商罪犯,视道德和法律为无物,没有基本的同理心和是非观,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的事业是崇高的伟大的合理的,寻常凡夫俗子根本不能理解。

倒不是自我膨胀,度蓝桦觉得自己在洞云寺的一系列骚操作已经算出色发挥,但饶是那么着,最多也只能做到把人绑回来这一步,想让无色配合接受调查?对不住,她自问没有那么强大的功能,基本可以确定是痴人说梦:

他老人家不反过来见缝插针给你洗脑就算大发慈悲。

除非肖明成能再凭空变出来一个心理学大师,不然就目前来说,恐怕还真没人能跟解除枷锁的无色面对面论战。

虽然手头确实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就目前形势发展来看,无色有问题是铁板钉钉了,只要掐断他这个祸源,外面的骚乱就维持不了多久。

要问为什么度蓝桦敢这么肯定?因为就在踏入府衙门槛的那一瞬间,系统提示积分到账了:

“成功约束幕后黑手,扼杀一系列潜在犯罪,提前拯救潜在受害群体,为侦破陈年旧案提供可能,奖励积分7000,现有积分合计34754。

检测到初次单次积分突破5000关口,具有里程碑式意义,额外奖励10%,现有积分合计35454,望再接再厉。”

不得不说,她被空前丰厚的奖励迷花了眼。

只是抓了一个妖僧,就足足进账7700积分,这样的好事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当初成宁帝全国查账龙心大悦时,积分奖励有这么多吗?

不过这恰恰也从侧面证明,无色的危险程度有多高,若放任他这么发展下去,将会有多少人受害。

话又说回来,“为侦破陈年旧案提供可能”这话就证明在这之前已经出现过受害者……

这哪儿是寻常妖僧?就是一颗摇钱树啊!

度蓝桦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始想:

如果她现在装作不经意把无色放了,然后再找个理由抓回来……算刷分吗?

“……看管。”肖明成说了半天,忽然发现聊天对象正在走神,顿时无语。

他直接用茶杯盖磕了磕杯壁,“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度蓝桦脱口而出,并一脸诚恳地鼓掌。

肖明成:“……我刚才说,牢房那边都不想看管无色。”

还“我觉得很好”,明显就是没有在听啊!

“呃……”走神被抓现行什么的,难免有点尴尬,度蓝桦呵呵干笑几声,非常谦逊地咨询道,“这确实有些棘手,不过我觉得肯定难不倒肖大人。”

单纯关押确实不难,但现在因为没有明面上的证据,他们也确实杀不了无色。而为百姓安全和江山稳固计,也绝不能放还无色自由。

不杀不放就得管饭,而吃饭就意味着不能堵嘴;不能堵嘴就意味着……无色的最大武器得到释放。

狱卒们,危!

直接把人弄哑巴或是弄死了吧?手续方面不合规矩,无色毕竟盛名在外,保不齐还有几个漏网的死忠粉。万一闹出来被人抓住把柄,【无故折磨虐待高僧】的罪名一出,肖明成和度蓝桦这对夫妻档只怕要从风光无限变成患难与共。

风险太大,不值得。

度蓝桦良好且迅速的认错态度显然极大地取悦了肖大人,他矜持地发出一个鼻音,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然后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茶,这才轻飘飘道:“我记得高平曾经提到过,手下一个捕快的儿子是个聋子,正愁没个正经活计……”

度蓝桦沉默着向他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蛊惑人心牛逼吧?嘿嘿,但我听不见啊!

解决了关押的大难题之后,夫妻俩又研究起林家良他们送过来的无色的所有个人物品。

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往往能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而通过研究他的习惯性格,又经常能推断出作案动机和手法,这一环节非常重要。

无色是外来人口,只是借住在洞云寺,日常起居大部分用品都是洞云寺外客标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真正关键的还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行李包裹。

虽然是外出云游的和尚,但无色个人生活显然非常讲究,除了几件干净整洁的僧衣、钵盂、剃刀等僧人外出必备套装外,竟然还有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男式日常护理用品:几瓶不知具体干什么的松香味儿膏脂,一罐牙粉,一小盒上等檀香,外加一块精致的香胰子。

不得不说,两口子深夜点灯翻看他人行囊,甚至还难掩好奇凑上去闻的举动确实有那么点儿……不大体面。

但看完之后,度蓝桦不禁感慨,“偶像果然不好当啊!”

想来外出云游的僧侣难免风吹日晒,饶是天生丽质也经不住长年累月的折腾啊,想要维持精致BOY的人设不到倒,私底下自然要多多保养。

“偶像?”肖明成茫然的脸上又写满了“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的疑问。

度蓝桦噗嗤一笑,顺口解释道:“就是说刻意维持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很大程度靠脸吃饭的。”

肖明成拧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始终想不明白这个解释跟“偶像”两个字有什么关联,索性放弃。

两人都对香膏没有特别的研究,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生怕漏掉什么线索,于是又把宋大夫请来。

宋大夫拿着那几个瓶瓶罐罐看了半日,又挑出一点来细闻,然后就带了点惊讶的神色,“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干什么的?”度蓝桦和肖明成异口同声道。

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猫腻吧?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宋大夫兴奋道,“略稠一些的是手脂,次一点的是面脂,这个清油么,可以滋润肌肤,远比市面上卖的更为出色。”

肖明成:“……”

度蓝桦:“……”

好么,紧张半天,合着就是人家大师的手油、面霜和身体乳啊!

你特么就是个和尚,搞得这么精致做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无色不这么精致,说不定现在就是个蓬头垢面的黑瘦秃驴,手上裂口、脸上爆皮,哪儿还有如今宝相庄严的范儿……

宋大夫意外地对这些玩意儿很有兴趣,又啪啪啪念出来一大串药材和香料的名字,反复强调配方精妙、材料昂贵,总结下来就是做这个的人牛,非常牛,也特别有钱。

考虑到无色常年在外云游的行动轨迹,这些东西很可能都是他自己做的。

有了前面的铺垫,度蓝桦和肖明成对这个结论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都能凭一张嘴让人去死了,搞点钱有什么难的?

当天晚上,度蓝桦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突然爬起来把肖明成晃醒了。

“老肖!我有个想法!”

睡眼惺忪的肖明成:“……你想法真的挺多的。”

这三更半夜的,睡觉不好吗?想啥啊!

度蓝桦扒着他的肩膀笑出声,“你说,那么干净爱美的无色大师,在脏兮兮的牢房会是什么感想?”

肖明成瞬间清醒:“……噗。”

次日一早,度蓝桦和肖明成正吃着早饭呢,孙青山就接到外面门房的消息,说洞云寺的戒痴方丈带着弟子悟清师父来了,想问问肖知府和度夫人有没有时间,有点事情商量。

肖明成帮度蓝桦续了一碗红枣核桃黑米粥,闻言道:“这是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洞云寺容留无色,即便不知情也难辞其咎,若是碰见较真的地方官,就此直接令洞云寺一落千丈也不稀罕。

戒痴方丈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第二天就跑来了。

肖明成对洞云寺确实有些迁怒,只让他们等着,自己则按照正常速度用过早饭,叫了高平来统计自从无色来到云汇府之后城中发生过的大小案件,并挨个仔细审问被告们,看他们是否曾受过无色蛊惑。

办完正事后还不算,他甚至又临时揪过三个崽来加了作业,看着三张满面愁苦的小脸儿后,自觉心情舒畅不少,这才见人。

昨晚他和度蓝桦看过无色的路引了,路引上标明对方从成宁五年底就离开京城红山寺,三年多来走过四省九府七座古刹并大小寺院无数,很可能是个惯犯。

而无色每次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基本维持在两到三个月之间,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年。这次他来云汇府还不满一月就落网,着实不易。

肖明成想了下,决定给无色曾停留过的地方官府写一封公文,标明无色的危害性,并请他们联合调查。

如果无色真的是惯犯,那么他走过的地方肯定还有其他未侦破的案件,如今罪魁祸首已经落网,想必那些地方官也不讨厌多点政绩吧?

度蓝桦就开始数阿德究竟离开多久了,再有多久能回来。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和过程决定了他的三观,她真的很想知道无色当年是怎么长歪的,京城红山寺那边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过了会儿,戒痴方丈带着昨天那位“跟度夫人要说法”的悟清师父进来了。

若在平时,师徒俩到哪儿都是座上宾,可今天被晾了半天却愣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

毕竟理亏。

领会到肖明成鲜明的态度之后,悟清先对自己昨天的冲动进行了道歉,然后戒痴方丈又对自己及阖寺上下的不谨慎进行了检讨,并保证绝对会配合调查,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言外之意就是:都这么配合了,就放过我们吧!

然而那个姓度的恶魔却轻轻一脸为难加不满道:“容留系列犯罪头目,并为其提供活动场所和日常所需,导致影响非常恶劣,波及范围非常广,这事儿确实不太好办啊!”

一连两个非常,直敲得戒痴心头一震,只得进一步放低身段,“夫人大公无私,贫僧钦佩,只是,只是这”

他求助般望向肖明成。

哪怕肖明成平时并不以貌取人,但不得不承认,戒痴方丈师徒卖相方面确实差了一截不止,难怪本地百姓会对无色那个外来和尚趋之若鹜。

头颅不够圆润,五官也不出色,下巴或长或短,鼻梁也不够高挺……

尤其戒痴方丈上了年纪,皱巴成老树皮的脸上满是斑痕,不大的老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可怜巴巴的恳求的光……

肖明成忍不住挪开眼睛,开始机械地唱起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的戏码。

“夫人也不要这么说,戒痴方丈多年来的品行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他确实是存有普度众生的心,逢年过节还时常设立粥棚、发放佛果。方丈,本官说的对吗?”

戒痴方丈的笑容有点勉强,不过确实非常真挚,“是,大人说的对极了,贫僧见今年冷得厉害,本就打算一直到开春之前,每月都舍粥三天的!”

虽然没有具体规定,但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对舍粥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比如说水米至少一半一半,要囊括早中晚三顿才能算一天。

现在也才九月,而要到三月才算开春,也就是说,今年洞云寺至少要舍粥六个月,每月三天,共计十八天。

这十八天五十四顿饭,对部分贫苦百姓而言可能就是一线生机,衙门的压力也能减轻很多。

肖明成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吝啬地恭维道:“洞云寺果然不错。”

又转过脸去看度蓝桦,“夫人以为如何?”

度蓝桦心里憋笑,面上却很不情愿道:“罪犯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就这么着吧。”

戒痴方丈:“……多谢。”

一转眼,洞云寺上下就已经跟罪犯站到同一水平,成了赎罪了是吗?

师徒俩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么多米粮究竟要耗费几何,又说起今天过来的第二个来意:他们确实想联合举办讲经说法大会来挽回受损的名声,特意过来报备。

大禄朝对各种宗教的管控其实并不算特别苛刻,但人数和涉及范围特别广的大型活动也是需要提前向官府报备的。毕竟会吸引无数信众,也很容易出乱子,需要当地官府提供安全保障,也免得有人趁机闹事,主办方替人背黑锅。

“说来惭愧,鄙寺虽然也办过讲经说法大会,但从来都是能者居之。”戒痴方丈为难道,“出家人四大皆空,美色不过骷髅,实在不知该如何筛选。”

度蓝桦:“……”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和心虚是怎么回事?!

正喝茶的肖明成动作突然一顿,度蓝桦发誓绝对看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时间的流动好像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也许只过了一秒钟,也许是一分钟,反正度蓝桦很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受,很想溜之大吉。

肖明成终于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又摆出一贯的温和从容,对戒痴方丈道:“夫人一向见解独特,话说回来,昨天她怎么说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昨天跟自己说洞云寺经历的时候,似乎并没提及这一段呢。

度蓝桦:“……”

我错了!真的!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也不知戒痴方丈和悟清师徒是真的纯天然还是内切黑,大清早特意巴巴儿跑来报复一把,反正他们确实是把昨天度蓝桦的话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

肖明成长长地哦了声,似笑非笑地斜了某人一眼,“更年轻更貌美的啊,果然是以毒攻毒的好法子。”

度蓝桦:“……”

别问我,问就是社会性死亡。

虽然肖明成心里好气又好笑,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稳准狠的好法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世人毕竟还是更钟爱美丽的皮囊,若洞云寺抓紧时间轰轰烈烈搞上这么一回,无色的影响力和信徒数量必然暴跌。

不过……他又瞟了度蓝桦一眼,眉毛高高扬起,呵!

度蓝桦:“……”

我为人民服务我容易吗?

打发走了戒痴师徒,度蓝桦本想跟肖明成挽回一下自己的清誉的,奈何那厮突然变得高冷,非常冷酷地表示自己要去忙公务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去了三堂。

度蓝桦巴巴儿追了几步,抠着门框想撞墙。

她早该知道会跟无色同流合污的寺庙绝不是什么正经寺庙!

外头的妞子看了直挠头,“夫人,您指甲不疼吗?”

度蓝桦这才发现自己把门板上的漆面都抠破了。

她收回手,很严肃地问道:“我好色吗?”

韩东:“……噗”

东窗事发了吧?

度蓝桦一个眼刀子甩过来,继续问妞子,“你觉得我好色吗?”

妞子眨巴下眼睛,突然嘿嘿笑起来,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其实我也爱看长得俊的男人。”

和尚也是男人呐!夫人不也常说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也……

韩东放声大笑。

度蓝桦彻底黑了脸。

*********

前山村。

姜河确实很能跑,也仗着年轻,愣是在大冷天的夜里淋了一场秋雨还咬着牙不生火,一连五天吃生肉野果、喝冷水熬着。

可再年轻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一夜担惊受怕加挨冻挨饿之后,姜河第二天下午就开始发烧,被抓到时整个人都差不多烧糊涂了,躺在地上似醒非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什么替□□道的。

还是度蓝桦赞助了一颗退烧大白片,加上宋大夫尽力抢救,这才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高烧不退是会死人的。

清醒之后的姜河对自己蓄意谋害姜九的行为供认不讳,但坚决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他触怒山神,这是山神的意思!”

“他们都是孬种,我不是!我这是在替□□道!我是为了月亮山,我救了几个村子几代人!我没做错!”

“你们都不懂,你们助纣为虐,一定会有报应,死后会下地狱的!”

“大师说的是对的,是大师点醒了我!大师呢?我要见大师!我做到了,我不是孬种!”

姜河的家人直接崩溃,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儿子咋就魔怔了。

姜河俨然已经被彻底洗脑,除非有实力远超无色的心理科专家,不然绝对掰不过来的。

对此,肖明成和度蓝桦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