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晋刚下手术台,就接到张容的电话。

“四爷,我们的人本来打算在山道截住宋小姐,但没来得及,人进林子里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派人在林里搜寻了,不过陈辞也派人了,到时候可能会起冲突。”

闻晋今夜本来应该一并过去,只是院内临时安排手术,没法抽出时间。

抬起手腕,他看过眼时间,“我现在过来。”

张容小心翼翼道:“我听见别墅的人说,这座山里还有野生动物。”

闻晋换好衣服,下楼开车,“先把人找到再说。”

他的语气仿佛永远如此轻描淡写,没有任何事能对他产生影响。

张容默了默,捂着听筒,安排下去。

转过头,就听见闻晋吩咐道:“让人拖住陈辞。”

张容应下来。

闻晋赶到这边,已经是凌晨三点,他掐着一根烟,站在出事的三轮车旁边。

三轮车上留着一摊血迹,还有些许的零星血迹往树林里蔓延。

这座山修了山道,也只是修了,但保护措施并没有到位,路灯都是零零散散的。

至于没修的地方,还保留着原本的树林,这些树长了这么多年了,除了巡山员,也很少有人进去过,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完全不了解。

张容在旁边汇报情况,巡山员已经下场了,陈辞那边也被黄玲拖住。

现在就看是他们率先一步找到宋绵时,还是陈辞的人先找到。

闻晋往下走两步,挽起袖口,“你现在去找霍戎周,让他准备起诉”

“起诉谁?”

闻晋卷起袖口,回头,薄凉的目光落在张容的身上。

张容一个激灵,立马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闻晋没说话,身影消失在树林当中。

犹如被黑暗吞噬。

黑暗之后就是天明,照耀着的阳光一寸寸打在树梢上,阴影此起彼伏,鸟啼回转耳边。

宋绵时是被鸟叫喊醒的,她现在浑身剧痛,手臂酸软。

踉跄起身,她开始往前继续走。

一天下来,宋绵时也只敢休息那么一小会。

但更严重的情况发生了,她已经彻底在林子里迷了路,怎么出去也不清楚。

途中,也不是没有听见过有人在叫她。

只是宋绵时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敢靠近。

一旦看见有人影出现,都是远远避开。

由远及近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远远的,似乎还夹杂着陈辞的声音。

宋绵时倏然站起身,一步步朝着远处走去。

她跑不动,只能一步步走。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意志全部麻木了,全靠双脚麻木的机械式运动。

宋绵时远远看见林间身影,垂下头,下意识要避开,却和陌生男人倏然对上一眼。

她掉头就跑,心脏狂跳。

只听见一声极其大声的‘她在那’!

宋绵时慌不择路,一股脑往林子里钻。

鼻尖撞上沉峻胸膛,她痛都不敢痛,下意识要挣脱。

“宋绵时!”

男人声音如雷贯耳,轰然炸开在宋绵时的耳侧。

宋绵时扭过头望去,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她停下挣扎,仰起头看去,道:“闻、闻晋。”

眸子映出男人凌厉瞳孔,他站在那,白衬衣长裤,腰线扎于裤口愈发干练沉稳,浑身的气势收敛紧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然而,到宋绵时眼里却是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那么一瞬间,身体零件罢工。

宋绵时双腿发软,径直跪下去,手紧紧握住闻晋的衬衣,揉到发皱。

闻晋单臂托住少女,视线循脚尖往上看去。

女孩小腿刮出一道不小的口子,皮肉翻卷,好在已经止血了。

身上也有多处被划伤的疤痕,脖颈处更有一道淡到看不见的指痕,足以能够看出来是什么造成的,闻晋眯了眯眼,他注视着女孩的脸颊,一天一夜的逃亡,让她原本苍白的唇色愈发苍白。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声音很轻,轻到快要听不见。

话毕,她渐渐闭上眼睛,身体跟着一倒。

在逃亡的路上,被关起来的时候,宋绵时的神经是紧绷到一分一秒都不敢松懈。

直到,现在。

……

宋绵时梦见了很多人,那个人、闻晋,和奶奶、宋云清、宋柳等等。

山村里,奶奶藏起木盒子,捂住她的眼睛。

让她赶紧从这里出去,别瞎看。

医院里,母亲告诉她,奶奶不应该留在这里,她应该回去。

可是回哪去?

小女孩的脸上满是迷茫。

最后,定格于母亲坐在病床上,她那张过分削瘦的脸庞看着她。

怔怔地说:“嫁人吧,嫁人对你才是最好的归宿。”

宋绵时倏然惊醒,她抬起眼睛,定定盯着苍白的房顶。

消毒水味和旁边的挂瓶提醒她,来了医院。

宋绵时慢慢转过脸,闻晋站在门口,不知和门外的护士叮嘱着什么,模糊间,她听见低血糖三个字。

不过看见那张脸,她的心定了下来。

又缓缓闭上眼睛。

宋绵时是被赵乔的呜咽哭醒的,她睁开眼睛,抬起手擦过她的眼泪,“哭什么?”

“绵绵,要不是我的话,你可能就不会受这么多危险了。”赵乔来之前,就由张容将一切的事情说了,包括宋绵时被绑架的事,她现在无比自责,“我已经决定了,我决定把这个孩子打掉,他的父亲都那么对我们了,想必也不会好好善待他。”

宋绵时沉默几秒,道:“你要考虑清楚。”

赵乔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不如说,她其实是被张航送到陈辞的手上的,因此,她也是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两个人哭了好一通,算是庆祝自己劫后余生,宋绵时也算是从人嘴里得知了现状,她睡了几天,现在外面一团糟,如今陈辞当年有一件案子被重新翻了出来,正在走流程。

赵乔稳了稳心神,道:“你打算怎么办?”

宋绵时:“我要把他送进去。”

在被关的那几天,宋绵时想的很明白。

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把陈辞也送进去。

恰逢此时,门口传来声响。

男人身着白大褂立于门口,他面容清冷,似乎是刚刚查房不久,趁着有空过来看一圈。

视线扫视过她们一圈,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宋绵时抓着棉被的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抬起目光,径直对上闻晋。

“我要把陈辞也送进去。”

只有他进去,她和她的家人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