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于在双方不同的期盼中落了下来。

在吐蕃军不惜一切代价的死守面前,唐军几经努力,可到底还是没能攻陷吐蕃军的最后两道防线。

哪怕天近黄昏时,唐军再一次祭出了踏着炸点前进这等杀招,成功地杀进了吐蕃军的战壕之中。

可惜还是功败垂成,最终被吐蕃军的敢死队用自杀式进攻给打了回来,一无所获不说,反倒付出了战损千余人的代价。

眼瞅着事已不可为,陈东尽管很是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地收兵回了营。

亥时一刻。

夜已有些深了。

唐军的各处阵地已是一派安静,唯有营地外所燃着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轻响着。

“轰、轰轰……”

突然,左右两翼炮声隆隆而响,一枚枚硕大的子母开花弹呼啸着砸向了两座被唐军攻下来的丘陵。

声势固然震天,但,实际效果却很是一般。

只因丘陵上的守军将士此时基本上都藏身在了战壕里的各个防炮洞中,也就只有数名暴露在外的哨兵来不及躲藏,被横飞的弹片所伤。

吐蕃军的火炮攻势虽猛,可也就只打了一轮,很显然,这是担心遭到唐军重炮群的锁定。

不过,吐蕃步军的攻击却是很快就开始了——这都没等硝烟散尽,大批的吐蕃士兵就已冲到了左侧丘陵下的铁丝网前。

这一回,吐蕃士兵们明显学乖了,竟是赶制出了不少的大剪刀,数十名士兵疯狂地剪切着铁丝网。

“哒、哒哒……”

唐军的反应一点都不慢,十数挺机枪几乎同时开火,金灿灿的弹链如鞭般便扫了过去,当即便打得那些吐蕃士兵哀嚎连连。

“呯、呯呯……”

只是,吐蕃军负责掩护的士兵们也开火了,一阵密集的弹雨便已罩向了唐军的机枪阵地,当即就有三名机枪手被打成了筛子。

面对此情此景,唐军将士们顿时都被激怒了,纷纷扣动了扳机,与敌展开对射。

相同的场景也在右翼最边缘的一座丘陵处上演着,枪声、爆炸声、惨嚎声就此狂响成了一片。

“报告司令,吐蕃贼子对我左一、右一两处阵地发起了夜袭,按火力密度算,其兵力加起来应不在万数之下。”

不多会,相关战况很快就报到了陈东处。

“看样子,论钦陵那老小子是要逃了。”

对此消息,陈东并没什么反应,双眼一直盯在大幅沙盘上,良久之后,方才不屑地挑了下嘴角。

“司令,末将请命率部追击!”

一听这话,第十五师师长李延山顿时便沉不住气了。

“不可,敌军连夜遁逃,必然会在半道设伏,我军若是去追,恐难逃敌暗算,不若等天亮后,再以骑军追剿。”

李延山话音刚落,都没等陈东有所表示,第三十师师长林重就已明确表示了反对。

“论老儿要逃,那就让他逃好了,再怎么逃,他也不敢丢了象雄(今之那曲一带),到时候我三路大军汇聚一道,灭之不过反掌之事而已。”

李延山还想张口反驳,却不料陈东已是满不在乎地摆了下手,就此下了定论……

三月初五,笼络州一战的战报送抵洛阳,第一集团军以六千四百三十七人阵亡、三千二百一十五人受伤的惨重代价,击溃了设伏的吐蕃大军,取得了歼敌七万六千二百余的战果。

这,无疑是场辉煌的大胜,但,有些朝臣却不这么看,上本弹劾陈东的还真就有那么几个。

“不懂军事就不要瞎哔哔,换成是朕处在陈东的位置上,也不见得能做得更好。”

对这么些弹章,李贤根本不屑一顾,看完后,随手便丢进了废纸篓中。

“陛下,此一战的伤亡未免太重了些,且,明知贼军要逃,却不追,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郭正一顿时便有些个看不过眼了。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下,我军火力优势难以完全发挥出来,能打成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的。”

“至于说不追敌军,那是完全没必要冒险,须知我三路大军最终将会在象雄会师,到那时,论钦陵退无可退之下,只能正面迎战,大败注定难免。”

“且,朕已经安排好了一支伏兵,取逻些不难,自是没必要太过冒险行事。”

“传朕旨意:按律抚恤阵亡将士,并着兵部迅速调集一万预备役士兵增补第一集团军,告诉陈东,不要轻敌冒进,只管安心把大路给朕修到象雄,那就是大功一桩。”

李贤完全不觉得陈东的指挥有什么错处,毕竟这可是深入敌境的灭国之战,哪有可能一帆风顺,能打出目下这等战果,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报告司令,叛将程务挺率十五万步骑正在向我玉门关杀来,距此已不足三十里了。”

三月初七,申时正牌。

玉门关大营中。

林宏正自百无聊赖地跟陈彦吾等将领们闲扯着。

冷不丁却见一名浑身大汗淋漓的侦察兵从外头闯了进来。

“哈哈……,总算有活可干了,命令:各部即刻出关,进入预设阵地!”

一听这话,林宏不单不惊,反倒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止是他,陈彦吾等人也全都为之精神一振。

不为别的,只因这月余来,他们三个步兵师以及一个骑兵师就一直在干着修阵地的活计,早就憋坏了的。

如今,总算是能甩开膀子大干上一场了,又哪有不开心的理儿……

“报,禀大将军,玉门关贼军正在大举开出关城。”

西域军同样有着大量的哨探,唐军的行动自是瞒不过这些探子的耳目,相关消息很快便报到了程务挺处。

“再探!”

一听这话,程务挺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玉门关的唐军总兵力是摆着明面上的,扣除掉把守阳关的一个旅之外,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八千余众而已,还不及西域军的四分之一。

就这么点人马,居然敢出关正面迎敌,这其中莫非有诈?

但,还真没有——哨探很快陆续归来,都言辞凿凿地说唐军确实已经全军开出了关,全都进了关前三里半开外处的复杂战壕之中。

“全军止步,就地安营!”

程务挺还是没能想明白林宏如此自大的根由之所在,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早早就勒住了兵马……

“谁敢去打头阵?”

次日一早,哨探回报,言称唐军依旧都还在城外的阵地上,兵力部署并未有任何的变化。

即便如此,程务挺还是不太放心,觉得有必要先试探一下唐军的虚实。

“……”

对这话,曾跟唐军血战过的独孤一鹤、仆固道罗等军中大将们立马全都装起了木头人。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唐军的战斗力有多强悍,不以数倍之力攻之,根本别指望能有啥好果子吃。

“末将愿往!”

当然,不信邪的人还是有的。

这不,就在一派死寂中,一名高鼻深目的将领已昂然从旁闪了出来。

此人名为沙拉木?阿图木,大食人,在第二次恒罗斯之战中率部投降了西域军,被李贞封为左骁卫将军。

“好,阿图木将军可率本部兵马前往一战,本帅调拨重炮三十门为将军壮行。”

“若能破敌,当是天功一桩,若不能,当以保存实力为重,切不可莽撞死拼。”

程务挺的目的只在于试探,所以,他自是不吝在此时多交待上几句。

“末将遵命!”

对这话,沙拉木?阿图木显然没听到心里头去。

在他想来,手下一万步兵、五千骑兵都是训练有素之师,即便打不赢,要走,那还是容易得很……

“报告司令,贼军出营了,共计步兵一万、骑兵五千,皆胡兵,拥有旧式千斤重炮十门、五百斤炮二十门,另有轻便步兵炮三十门。”

沙拉木?阿图木所部方才刚出营门没多久,相关消息就已汇报到了林宏处。

“一万五千兵马?呵,叛贼这是有多瞧不起人呢。”

一听这么个消息,林宏实在是有些无语了。

“司令,贼军此举恐是来试探我军虚实的。”

见林宏明显有些轻敌,第二十五师师长傅明扬赶忙从旁提醒了一句。

“嗯,看来应该是这样,一群胡兵而已,死得再多,想来程务挺那老儿都不会心疼。”

“傅师长,这一仗由你们第二十五师第一旅来打,重炮群都不动,就只以两个轻炮营配属你部,悠着点打,别把程务挺老儿给吓跑了。”

林宏的胃口很大,区区一万五千胡兵根本不能让他满足,问题是他手下的骑兵不多,步兵腿短,要想击败西域军不难,可要想重创,那就真没那么容易了。

有鉴于此,适当示弱于敌,在此时无疑就是最佳的应对策略。

“是!”

这任务一点都不轻松——以唐军的火力投送能力之强悍,要想示强容易,可要想示弱,那,真就得费上一番脑筋了。

傅明扬难免有些头大。

奈何,军令就是军令,丝毫违逆不得。

他也只能在应诺之余,匆匆赶回了本部……

半个多时辰后,沙拉木?阿图木率部赶到,于唐军战壕前方千米开外处紧张地列着阵。

看起来战术动作倒是挺麻溜的,列出的阵型也还算是看得过去。

只是,傅明扬却是苦笑了——这等所谓的列阵而战之方式早就已经过时了,就西域军这等战术素养,要想示弱于敌,未免太难了些。!